在战胜国的将军面前说这种话,可以说是相当嚣张了。但庄子竹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宣恒毅也并未发怒,只是继续问道:“火炮是怎样的?”
庄子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作画。让宣恒毅的将军进城图放别处晾干,庄子竹换上一块新的画布,在上面画出火炮的图样。
这画中火炮,比当初烽火云间图画得还要细致、写实。而且,庄子竹还为宣恒毅粗略讲解一番,宣恒毅以前想不通的,现在都明白了:“设想中的炮车,是用精铜来制,内藏百倍于火枪的火药,攻城时,把炮车推到城下,用引线点燃火药……”
五王子庄子松在一旁旁听,此时不禁问道:“三哥既然研究出这么厉害的火器,为什么不在章国攻打过来之前献给父皇呢?”
庄子竹抿唇苦笑:“我在回宫的前一天,才见到父皇。不比五弟,天天在宫里能见到。”
五王子庄子松不说话了,这不能怪他三哥。
“更何况,现在只研制出半成品,我本来是想研制出成品,再献给父皇,”庄子竹随口扯道:“国内铁矿太过生脆,做出来的火枪屡屡炸膛,危害使用者安全。所以,如要要大量制造,必须矿源质量过关、工匠工艺上好才行。再者,火药危险,事故频出,我怕害了别人,一直没把方法说出来。现在才研究出一点诀窍。”
宣恒毅此时却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三王子可认识青竹舍人?”
庄子竹颔首道:“正是我。”
“三年前,三王子几岁?”宣恒毅问他。
庄子竹想了想,自己也有点难以置信:“十二?”
“十二岁就画出烽火云间图,天纵奇才,实在佩服,”宣恒毅用满是怒意的眼神看着庄子竹,风雨欲来,压力把一旁的五王子庄子松也压得喘不过气来,质问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敢问三王子如何发现火药?真正的青竹舍人又在何方?”
在宣恒毅发火的时候,赵煜宇竟然敢于踏前一步,挡在庄子竹面前,为庄子竹辩白道:“青竹舍人的画作一直是三王子亲笔所画,托我转卖,一查便知。而且三王子九岁炼丹,五年前就用竹试验制作竹枪,一直失败,最近才制成。爆炸声天天炸响,灵鹤观中人都可以作证。火枪的威力宣将军已经看过,如果怀疑,那么请宣将军下去。我们虽然战败,但不必受你的脾气。”
庄子竹也不怒,撕了刚刚画的炮车图,让墨书收起火枪,自己勾起一个自恋至极的微笑,说道:“赵兄别怒,毕竟我天资卓绝,天纵奇才,宣将军一时难以置信,也是应当。”
宣恒毅沉痛地看着那被撕毁的炮车图,那画技,比三年前那幅烽火云间图还要精进许多。他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庄子竹两眼,视线最后落在庄子竹的脸上不动了,说了声抱歉,又问道:“章国想要这火器火药的制作方法,三王子有何条件?”
不谈条件,先行演示,让他亲眼见过火枪的威力,把他勾得不行了,再谈条件,这三王子 ,可以说是很心机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聚众看画三年,从来没有人能参破烽火云间图的奥妙。这制作方法只有庄子竹一个人有,只能按照他的条件来。
第8章 为妃
“我没什么特别的条件,和降书上商讨的一样,”庄子竹给自己倒了半杯茶,语调平静:“第一,要知道父皇的消息,希望父皇安全;第二,萧国被侵夺的城镇,都不要遭受破坏,不能伤害百姓,不抢百姓一针一线;第三,战争期间,双方各位其主,双方所造成的人员伤亡、财物损失,都不能秋后算账……如果章国能做到以上几点,我可以作为制作火器的最高监督官,确保每一个工匠的人身安全,不私藏工艺,全无保留。”
既然是降书上相讨好了的,宣恒毅和他的大臣们心里也有底,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按照正常情况,商议好了就该告辞了。可宣恒毅得知庄子竹就是那神往已久的青竹舍人,以前涌现的疑惑现在有了能直接解答的人,心里实在痒痒。
宣恒毅在一众亲兵口瞪目呆的注视之下,亲自给庄子竹沏了热茶,十分诚恳地问道:“梁大将军正前往贵国行宫,传信来回也需一段时日,如果得知康景帝的消息,便会马上告知三王子。在这之前,可否容在下叨扰三王子几日?三王子的画作内藏玄妙,在下参透未果,想借此机会,请三王子为在下解惑。”
庄子竹用手指碰了碰那烫手茶杯,没喝下去,只是点头道:“可。”
道观里清心寡欲,除了研究火器,沉迷书画,和他谈论画作的人几乎没有。庄子竹又见宣恒毅态度诚恳,就答应了下来。
宣恒毅喜形于色,展颜一笑,不怒自威的脸罕有地变得阳光清俊,终于展现出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年轻。顿了一下,宣恒毅还没想着告辞,而是把目光投放在庄子竹先前画他进城的画上。
“这幅墨宝,可否给在下?”宣恒毅问道。
“拿去吧。”难得遇到喜欢自己画作的小迷弟,会为他人冒认青竹舍人而发怒的小迷弟,庄子竹特别大度地把画作送人了。反正都投降了,与章国这位年轻将军交好也可以。
宣恒毅又请求道:“能否请三王子盖章?”
庄子竹一愣,就让墨书取过他的专用印章,让“青竹舍人”四个红字盖在画作的右下方。又研墨、提起画笔,问道:“请问宣将军的名字?”
这下没法瞒了,宣恒毅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去:“恒毅,永恒的恒,毅力的毅。”
一旁围观的庄子松一听,猛地扭头过来,连赵煜宇惊吓得马上站直了身体,想握住刀柄,却发现他的佩刀已经在投降的时候交出去了。庄子竹呆在道观里久了,虽然有听过章国皇帝的名讳,但一般提到的人,都会暴君来代称他,故而根本没联系过来。
于是庄子竹就很平静地下笔了:“十一月初九,大军入城,甲光向日,神采飞驰,赠宣恒毅将军。”
也没怎么吹,就这样一句。宣恒毅满意极了,先是去看那副画的墨迹干了没有,才小心翼翼地收起庄子竹所赠予的画。
庄子松和赵煜宇的神情都古怪极了,这个不是真的章国皇帝吧?可是章国暴君凶名在外,谁敢冒认他?
宣恒毅心满意足地收了画,和庄子竹约好明日再见,才告辞了。
在宣恒毅和他的亲兵离开之后,五王子庄子松拉住庄子竹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三哥哥,你长年在道观,知道章国那暴君叫什么吗?”
庄子竹努力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叫宣什么……一来着?”
“恒毅!就是今天那个啊!”庄子松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贼兮兮地说道:“章国国君居然亲征,还装什么副将军,三哥哥,你的枪还在吗,这样难得的机会,不如我们劫持了他?让章国退兵?”
庄子竹失笑道:“我们投降的时候,兵器都交出去了,有兵器的时候都打不过,你说没了兵器能打得过吗?要是劫持失败,五弟你都说那是吃人肉的暴君,暴君一怒,我们会怎么样,全城百姓又会怎么样。”
五王子庄子松哀叹着瘫倒在座椅上。
庄子竹又嘱咐道:“既然他隐瞒身份,那我们也装作不知道好了。他一国之君,与我们见面自称在下,不比让我们跪下行礼尊称他皇上好得多吗。”
“对哦!”庄子松贼兮兮地笑了,包子脸都笑得鼓了起来:“还是三哥哥你厉害!”
两兄弟笑成一团,立在一旁的赵煜宇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那暴君装成年轻将领,隐瞒身份接近庄子竹,对庄子竹的态度不同于常人,实在可疑。
……
离开问天楼之后,宣恒毅在和他的大臣商议有关火器制作的事情。
“萧国的三王子,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的王子,虽然整整七年都住在道馆里面,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他从小制作火器,也是为了献给他的父皇康景帝。现在康景帝还没向我们投降,那怎么才可以让三王子甘心为我国毫无保留地做事,要封他什么官职?”
随军而来的江参将提议道:“按照降书上所写的,让三王子当火器营掌印?”
另一位张将军则哈哈大笑道:“封什么官职,陛下没看透,老江你也没看透吗?三王子是王子!是一个哥儿,让他进宫为妃不就行了吗?再说,等梁大将军把萧国的康景帝擒过来以后,他老爹亲哥都在我们手上,那三王子必须给陛下死心塌地做事。”
江参将以拳抵掌,恍然大悟道:“对,当初康景帝挑的和亲人选,也是三王子。”
宣恒毅没有怎么考虑,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下,就神色认真地说:“这个可以。”
本来就是他的人。不过当初萧国想送庄子竹来和亲,他拒绝了。现在打仗让庄子竹投降,把庄子竹的父皇康景帝擒住,再纳庄子竹进宫就是。
殿内一个参将却轻声提醒道:“夫夫之事最易结仇,臣觉得,还是把三王子当成大臣一样亲近即可。陛下甚少踏足后宫,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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