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下 (砚上凉墨)

　　“哎，离先生又来咱们书院挖人了，云先生才不会跟你走嘞！”两个人话刚说完，就见书房的窗框上趴了个娃娃脸的少年，那娃娃脸的少年还做了个鬼脸冲药漓挑衅着。
　　“嘿，你这熊孩子！”药漓一下子跳起，作势要去捏那孩子的脸，那娃娃脸连忙跑开，还不忘说着“哈哈，恼羞成怒了，我没说错吧！”
　　药漓铁青着脸看了眼憋着笑的连应抱怨道：“阿应，你太宠着这些学生们了，你看看把他们给惯得目无尊长，居然敢这么开大人的玩笑！”
　　“他们说笑你还放在心上？”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连应干脆笑了出来，“想不到济世救人的离先生度量如此之小啊。”
　　“嘿嘿，那是因为你啊。”药漓坐了回去，直直看着连应的眼睛，虽然是玩笑的语气却让人觉得认真无比，“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会变得十分的斤斤计较。”
　　医馆的招新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估计一方面是因为济世医馆越来越响亮的名声，另一方面就是招新告示上写出的十分优厚的雇佣条件，总之一时之间来应聘的人还真是不少。
　　这日连应正值休假，所以便在医馆里帮忙面试那些前来应聘的人，至于药漓则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时至中午，前来面试的人也少了不少，而且济世医馆已经招了两个人，对于这剩下来的唯一一个名额，连应心里也有一定的打算，因而筛选速度也快了很多。
　　“名字。”手执毛笔挥毫，连应一边头也不抬地批改着学生的作业一边问着下一个上前来面试的人，但话音落下很久之后都听不到有人回答他，不由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眼前人容貌并不出色，就是一张放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平凡面孔，只是那双眼睛却生得非常好，黝黑澄澈，还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气质，让连应在感到陌生的同时又觉出了一些些的熟悉之感。
　　只是这人他的确是没见过啊，连应在脑子里想了想，最终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今天再招一个员工不是吗？
　　那人见连应打量着自己，还渐渐蹙起了眉毛，不由有些着急，连忙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啊”了几声硬是说不出话来，原来是个哑巴。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一直盯着别人看的连应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来，他没想到这人原来生有残疾，他虽不歧视残疾人，也有心想帮对方一把，不过他这要招的最后一个员工还是有些要求的，想着连应还是决定问问对方，起码也给对方一个机会啊。
　　“虽然您说不了话但也不要紧，可会写字算术？”他这招的最后一个人要专管的便是一些药材的记录和账房的整理，若是眼前这人能满足这两个要求，那他便是招了也无妨，而且看这人还很沉稳的样子，这个工作想必是适合他的，他也一定能做好。
　　对方笑了笑，显然没想到自己一个身患哑疾的人也能有被录用的机会，而正是这一笑再度让连应感到了一丝丝熟悉感。
　　“先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连应侧首，没忍住好奇还是问道。
　　那人敛了笑，也不着急，只是指了指连应手中的毛笔和桌上的纸张，连应连忙会意地将这二物递上，只见那人手执毛笔，很快在纸上写出了一句话来——“承蒙先生高言，不过归思乃一介莽夫，岂敢与先生高攀？”
　　这言下之意便是他从来没见过连应。
　　“归思归思，哈哈，你若是莽夫那这天底下就没几个细致的文人了！”连应抚掌大笑，能写出这般俊逸潇洒的字的人岂会是什么莽夫？而且“归思”一名也是相当有意境啊，这样的人想必也是个文采不俗的人，岂有不录用之理？
　　归思再度笑了笑，这次却是憨憨的，让连应之前那一抹熟悉感消散了不少。
　　“好了，后面的人也不必再考了，这医馆最后招录的人便是你归思无疑了。”连应敲下了石锤之后那些排在归思后面的人也只是面上有些失望难过，倒也没有闹起来，想来也是和这些日子济世医馆对这些前来应聘人的照顾和礼待有关。
　　等人散了后，连应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着立在他面前的人：“归思现在已经是我们济世医馆的人了，可有什么要求没有，比如在江名城里可有住的地方？”
　　他们医馆秉持的规矩里有一条就是要善待自己的员工，所以对于员工合理的要求自然是会欣然答应的，而连应的后一问完全是出于对这名为归思的人的好感而发。
　　江名城虽小，但繁华程度却不输于那些大的城市，所以每年也有很多的人来这里找工作，看归思其样，连应有些拿不准他是否是本地人，若不是，那可能就难以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归思想了想，再度拿起纸和笔写道——“初来江名，身患哑疾，难寻工作，至今未有落脚之地。”
　　“既如此，若是归思不嫌弃的话大可以住到我们济世医馆里来，放心，不收住宿伙食费的。”连应笑着说道，这算是他的个人赞助了吧。反正医馆里有空房，给归思住绰绰有余。
　　“那便多谢连先生了。”归思在纸上又写道，脸上也是满满的喜悦憨厚之情。
　　“不必多谢，这是你应得的。”一个有才华的人连应向来是欣赏的，尤其是这么一个身世坎坷但仍然具有才情的人，更多了几分怜惜之情,“下午我们商量一下契约细节，希望双方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连应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就准备把放在外面的方桌搬回去，只是才刚动手就被眼前的男人给阻住了，还不待询问就见归思轻轻松松地把方桌抬了起来，冲他笑笑，示意他往前走带路。
　　“真是多谢了。”
　　连应揉了揉因为用笔过度而有些酸痛的手臂，也没拒绝归思的好意，直接领着人往医馆里走，没走多远就让归思将方桌放下，而后又道：“为了以示感谢，今晚可一定要做顿好的给归思你享用了。”
　　说完之后，连应还狡黠地笑了笑，言语之间竟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亲昵之意，而正是这抹未被察觉到却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之意让归思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宠溺至极的温柔。


第84章 分外眼红
　　两人很快就商讨完了契约内容，归思的好说话让连应有些讶然，随即更是多了几分好感。谈完之后，连应便带着他参观了一下济世医馆在内的整个小院子，还带他去挑选了一下房间。
　　“归思，这间房冬暖夏凉，坐北朝南，布置也不错，你看如何？”连应将归思带到一间房的厅堂里，噙着一抹笑介绍着。
　　“这房间离连先生你住的地方远否？”归思掏出一本小本子，拿着一支木炭笔在上面刷刷写着。这两样东西都是连应给他找来的，方便他们之间进行沟通。
　　连应刚要回答，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好像从一开始这人就唤自己“连先生”，可他自来这江名城之后用的可都是“云应”之名，对方又如何得知“连”姓？想着，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
　　“归思说笑了，我姓‘云’，何来‘连先生’一说？”
　　归思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渐渐浮上一层疑惑，他指了指连应别在腰间的荷包，然后写道：“我见先生腰间别着的荷包上绣了个‘连’字，故而以为先生姓连，不曾想先生却是姓云的。不过之前我唤‘连先生’见先生并无反驳之意，还以为自己没猜错，现下却是不然的。”
　　连应心里一紧，倒是他疏忽了，还好对方没有揣测太多，毕竟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得保密好。
　　“哦，之前我没太注意，这事儿倒也不怪归思你，从前也有人认错过呢。”连应说了个让人不太信服的借口，讪笑着把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转而绕到了先前对方提的问题上，“归思为何要问我的房间离这里远不远呢？”
　　归思想了想，不太白皙的面上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紧接着就疾笔在小本子上写下了一串字。
　　“见先生是个颇有才学之人，故想交个朋友，探讨学术之道。”
　　“唔，不错的提议。”连应看后眼睛一亮，在这里已是很久没有找到能和他谈得来的朋友了，虽然药漓懂得也不少，但这家伙和他聊天可不愿意聊这些，“我那卧房里还有个不小的书架，上面有好些藏书，想来能和归思你好好研读一番了。”
　　这般想着，连应越发觉着这个伙计招揽的真不错，平日里的生活也能有趣些了。
　　说要好好请上一顿那肯定不是说笑的，连应很快预定了天仙楼的一桌酒席，还让人亲自送上门来，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用来招待这个让他一见之下便颇欲引为知己的人。
　　“哇，好香啊，今天是什么重大的日子吗？居然摆了一大桌的好菜！”药漓刚背着药箱回来就闻到了大堂里浓郁的香味，跨进门就见不小的圆桌上几乎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而他亲爱的亲亲连应还正端着一碟菜往桌上放。
　　“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今日倒是我在这里觅得一个知己的好日子。”连应将菜放下，用系着的围裙擦了擦手，也正是这个动作才让药漓认识到今天阿应居然还亲自下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