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没腿,土匪却有呀。”寇落苼笑道:“兴许是早上吃多了,溜达到九曲廊散散步,见了孔家贵公子,顺手就将人绑了。”
他话中暗笑早上吃得颇多的傅云书,傅云书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寇落苼忽然道:“县主真打算让孔德交赎金救人?”
傅云书道:“不然呢?”
寇落苼道:“然后眼睁睁看着土匪把银子带走?”
傅云书道:“即便不被土匪带走,这银子也归不了我呀。”
寇落苼止了笑,静静地望着一脸波澜不惊的傅云书,车帘摇晃,不时漏进一星半点阳光,落在傅云书眉梢眼角。寇落苼道:“我原以为你会借着这个机会攻上鹰嘴崖去。”
“寇兄,眼下是海东青绑了人质去,不是我们绑了海东青来,”傅云书哑然失笑,“眼下县中无兵又无财,拿什么攻山?若哪天真能将海东青绑进县衙大牢,说不定我会尝试让群鹰寨匪众举手投降。”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幽幽的泛起了凉意,道:“嘴上说着时机未到,其实总不过是我无能。”
寇落苼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好讲“没事你总有一天能把土匪们一窝端了”,踌躇着,只好沉默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但是总有一天,”傅云书冷冷地道:“我会让群鹰寨不复存在。”
回到县衙,已近晌午。傅云书早上粽子吃撑了,全然不记得还有午饭这回事,同寇落苼一道领着王小柱一块进了书房,一撩袍角施施然坐下,傅县令官威深重,沉声道:“王小柱,你在孔家中发现了什么?”
“大人,属下尊寇先生的令,趁孔家的家丁们全被叫走的机会,翻墙进了孔家,摸到了孔伦的房间,找了半天没发现别的,只在他床底下找到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王小柱想必是被这块硬邦邦的木匣子硌着了,呲牙咧嘴地把它从怀里掏出来,放到书桌上,“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撬开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随意带回来了?”傅云书不悦地责备道:“万一里面装着银票,那该如何处置?”
王小柱垂着脑袋嗫嚅:“那……那属下再把它放回去?”
傅云书道:“胡闹!”
木匣子是长方形,扁扁的,的确像是能存放银票的样子。寇落苼看了几眼,将它拿起,晃了晃,仔细听了听,道:“县主,这里面装得好像不是银票。”
傅云书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寇落苼道:“像是本书。”
第26章 移尸(十七)
铜制的锁在寇师爷手底下化成陶土捏成的摆设,轻轻一捏就碎成两半,子打开,里面果然躺了本书,蓝底黑字,封面上写着“道德经”。
寇落苼捏着书脊把书倒过来晃了晃,没抖出些别的什么,不由得笑道:“一本《道德经》而已,还这么宝贝……”说着随手翻开,略略一瞥,面色忽然僵住。
“怎么了?”傅云书正要凑上去看,寇落苼连忙抬手将书合上,“没什么。”抬眼望向王小柱。
王小柱也十分好奇这个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正远远地踮着脚朝这头张望,冷不丁对上寇落苼和善的眼神,迷茫地傻愣了许久,终于心领神会,道:“傅大人,寇先生,属下先行告退了。”
傅云书摆摆手,“去吧。”待目送王小柱走出门外再仔仔细细地将门掩上,他才回头问:“说吧,那书里头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
“不是写的,是画的。”寇落苼说着,随意翻开一页,推到傅云书面前。
傅云书少时常挑灯夜读,将一双眼睛熬得有些模糊,纸上的画绘得又精细,他将书拿起凑近了才看清,吓得手一哆嗦,书掉回书桌上,被寇落苼连忙合上,他无奈地道:“看清了吗?”
“我……”傅云书一张小白脸又克制不住地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方才是不是看错了……道德……道德经里面怎么会是……”
“你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本春/宫图集,而且画的是龙/阳/情/事,只是披了道德经的皮而已。”寇落苼双手将拿书捧起,翻开第一页,看了几眼,“啧啧”叹道:“画得还挺生动,千姿百态的。”
傅云书忍不住朝那边瞄了几眼,见寇落苼看得认真,幽幽地道:“想不到寇兄还喜欢这些个玩意儿。”
寇落苼微微一笑,并不否认,“食色性也。”
“这上头画的可是龙/阳/情/事,”说这话时,傅云书胸膛里似是架起了一面鼓,咚咚咚地敲个不停,他眼眸转动,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寇兄连这个也吃吗?”鼓声独自擂动半晌,却无人回应,傅云书爪子揪紧了衣袖,悄然看向寇落苼,却见他盯着书中某一页正出神,全然没听见自己方才问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气馁,拖长了调子道:“寇落苼。”
“嗯?”寇落苼这才回过神来,对上小县令不善的眼神,立即示好地笑笑,道:“我觉得这幅画颇有些古怪。”说着指着那一页上的图,递给傅云书看。
“能有什么古怪的……”傅云书觉得看这东西实在有辱斯文,但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凑上去遮遮掩掩地一瞟,道:“不就是……不就是那事儿么,哪里古怪了?”
望着小县令红彤彤的耳根,寇落苼忍俊不禁,说:“你再仔细瞅瞅,真与别的画有所不同。”
听他这样讲,傅云书还真老老实实地接过了书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头缓缓蹙起,“好像……确实有点古怪。”
书里的人物虽然画得精细,但大多都如脸谱一般,就像是模子里印出来的,长得都如一个爹妈生的那般相像,唯有这一幅不一样,图中人物的五官神情,都如真人一般生动形象,就像是照着真实的场景拓下来一般,连私密处黏腻的水液都清晰可见,足以见得画师功力了得。
然而两人的目光去全黏在画中居于人下的那个少年的脸上。
半晌,寇落苼下了定论,“这是沈珏。”
傅云书捏着自己两只通红的耳垂,跟着点头,“嗯。”
“想不到孔伦还有这等癖好,看来他与沈珏的亲密关系是没跑了,”寇落苼说着,将书合上,小心放进木匣子里,“这可是重要证物,以免孔伦来日矢口否认,须得好生保管。”
傅云书点点头,在桌子一旁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寇落苼问:“傅兄可是想到什么了?”手指停顿,傅云书抬眼,望着寇落苼,道:“依我们先前的推论,沈珏是在行房过程中、或刚行完房事后死于非命,现在又得知孔伦便是他的情人,除非沈珏背着孔伦另有他人,否则这孔伦的嫌疑最大,只是……”他的眉头因迷惑而皱起,“既是情人,为何要残害对方?”
“一般而言,杀人动机无非为情、为仇、为财,这情杀的理由可多了去了。”寇落苼抱着木匣子笑盈盈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道:“我便听说过一桩案子,某男痴恋某女,因求而不得,趁夜入室将那女子杀害,并将胸膛剖开,取了心脏生吞,官府将其捉拿归案,叱问缘由时,那男子却笑道,唯有此法方能与其长相厮守。”
寇落苼的故事讲得淡定,傅云书却听得心中恶寒,小白脸皱成一团,愤恨地道:“世间竟如如此凶狠恶毒之人,实在不能明了其念!我若恋上某人,只愿他平安康泰,再无所求。”
寇落苼托着腮帮子笑道:“那么傅兄可有心上人?”
浑身一颤,傅云书软软地蔫下去,眼角余光飞快地一瞥寇落苼,声音细若蚊呐地说:“我自……自然没有。”瞥见寇落苼唇角调侃的笑意,蓦地生出一股气,瓮声瓮气地问:“寇兄既问了我,那我也便问问你——寇兄……寇兄可有喜欢的人?”话音刚落,平白生出的那股气又顿时烟消云散,傅云书扭过头不敢看寇落苼染着浅淡笑意的目光,偃旗息鼓才不久,心里那面小鼓又支了起来,咚咚当当地敲得热闹,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自己也并不明白,究竟想等到怎样的一个回答。
沉默片刻,寇落苼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傅云书小声嘀咕:“这算什么回答……”
“我也从未有此经历,亦有许多不明不白,不能轻下定论。”寇落苼静静地凝视着傅云书,道:“总归是人生大事,要慎重。”
接下去按道理该问那个人是谁了,可话到了嘴边,打了三个来回,最后还是被生生咽下,傅云书干笑着说:“是这个理儿。”撇过头,自己都暗骂自己没本事。
寇落苼笑眯眯地围观小县令的小白脸上姹紫嫣红变幻,然后悠然起身,抱着木匣子略施一礼,道:“傅兄,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朝外走出两步,回过身冲傅云书晃了晃手里的木匣子,道:“这证物,暂时先放我那儿,若看出其他端倪,我再与你说。”
傅云书趴在桌子上嘀咕:“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看。”他声音极轻,寇落苼应当是听不见的,可做贼心虚,小县令还是忍不住悄悄侧目去看他,谁知一扭头,正好遥遥对上寇落苼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说:“看完了,我便来与傅兄讨论读后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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