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竟胆大包天摸进了摄政王府!
他瞪圆了眼看向两人,恨不能立时掐醒了自己,好把这情形当作个噩梦。
“殿下,快随我们走!”
李逸下意识地退开,一时脑中过于纷乱,他只能捡了最紧要的出口:“你们快走!肃王已经知道了密谋的事!”
朱敬和江恒闻言愣住,李逸忙接着道:“趁着銮仪卫还没查明实证,我来稳住肃王,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江恒醒过神来,“殿下,怎能把你留给那个屠夫!知道了也好,反正早晚都要昭告天下。有殿下坐镇,各路勤王听诏而来,不日就能成事!”
李逸听闻江恒这话,只觉朱敬与这小子都昏了头。
他连珠炮似地脱口而出:“改朝立国已有两年,各路人马都被打得奄奄一息,天下不说定如磐石,要想在赵渊眼片子底下起兵,你们能寻出哪个是他对手?!
不说这些远的没边的,你们现下若还不赶快离京,你朱敬自个就是銮仪卫,难道不知道天罗地网撒下来,迟一步那院子里的妇孺就一个也休想逃!”
朱敬拦了还想争辩的江恒,对李逸道:“殿下在,江山才在,若殿下困在此,还谈什么日后。与其看着殿下在此受辱,我等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与其日日受万箭穿心之痛,不如拼了性命先救出殿下,反倒有一线生机。”
李逸正愁怎么能速速劝跑两人,朱敬又道:“实则殿下担心的事,今夜就能彻底解决。”
解决什么?李逸不明所以看着他。
朱敬双目露出狠色,“殿下只需悄悄指出那赵渊卧房,我与江恒摸去,必能合力结果了他,自然就绝了将来战场之患!”
李逸骇然看向二人。
江恒此时已上前抓住了李逸右手,扯着他道:“殿下,捡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夜就起事!”
忽然屋宇震荡,刺耳的哐当乱响。
房门如破布般被撕裂撞开,连排的窗扇腾空飞起,又摔落地上,屋内四处是碎溅的木屑。
不过几息间,整间屋子就被拆得七零八落,几十个带刀仪卫从破开的门窗中连番涌入。
不过眨眼,明晃晃的白刃已成刀山竖遍,静室内外密密围起,水泄不通。
无数火把与灯烛同时燃起,四下光亮如白昼,刺得人眼目难睁。
赵渊一身衮龙常服,边鼓掌边踏步而来。
他这模样分明是守株待兔已久,哪里有半点匆忙赶来的样子。
李逸幡然悟了过来,他被囚在这诺大的王府里,江恒就是再熟悉地形,也未必一时就能摸到他的所在,分明是赵渊故意松了这路防备。
“本王本不愿这设了的圈套能套着猎物,可两位硬是要撞进来,本王也无法。”
朱敬与江恒闻言眦目欲裂,皆以为赵渊不但囚禁了李逸,更利用他做饵,引他二人落网。
是可忍孰不可忍。
“狗贼!拿命来!”
既不得善了,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去。
赵渊亦冷笑,“只管上来!”竟示意周义不必叫下头动手,他亲自来会会。
朱敬与江恒也不讲什么武礼了,正要同时出手以最快速度拿下赵渊,李逸闪身站入两方中间。
“李逸!”
“殿下!”
幸好双方刀剑收得快,才未曾误伤。
李逸已拦到赵渊跟前,“是我自愿跟的殿下,你们还不快退走!”
趁着赵渊被自个拦在背后,李逸朝朱敬眨眼,朱敬尚在犹疑,不敢置信李逸的暗示,却瞥见赵渊明明可以扯开李逸,却转而动了步子,显然是要将他换到身后。
朱敬再不迟疑,伸手拉过李逸,刀刃抵住李逸颈脖,就带着江恒往门边退。
周义惊见突变,忙转头去看肃王,赵渊的脸色已是铁青,紧着声道:“让路。”
屋子里围的几圈铁甲,整齐分开两边,朱敬临时抓了李逸,心下其实并无多少把握,这赌的全看肃王有几分在意李逸。
三人退出屋后,只见院外空地上,布防着更多持刀仪卫。
略一抬头,远近屋宇的琉璃瓦上,七八个弓箭手瞄准场中。
晓是朱敬曾为銮仪卫冠军使,见这精兵阵仗,手中亦渗出丝丝冷汗。
李逸已沉声道:“只管拿我当挡箭牌。”
这世间之事,自有其冥冥中注定,摄政王府既占了晋国公府,江恒与李逸此刻相视一眼,便俱知对方所想。
江恒在掩护下指路,朱敬劫持着李逸,三人小心翼翼退入王府花园,直往假山而去。
第七十章
眼见三人闪身进了假山之中,不仅弓箭手再无用武之地,连步步紧逼的追兵都只能一线跟进,面色俨然显出杀意的赵渊,带头追了进去。
此时,任谁都已知道,这假山中必有密道。
周义已急得直冒汗,亦恨得牙痒痒,若真让李逸被挟持走了,他回头记的就不是军棍,而是凌迟了。
朱敬挟着李逸一入假山就放下刀去,三人调整队形,江恒、李逸在前,朱敬紧跟在后,迅速小跑退往深处。
花园此处既建有密道,内里自然别有乾坤,山体内多弯路岔道,江恒和李逸是幼时多年闭着眼玩熟了的,此际伸手不见五指也毫无障碍。
只凭后头追兵的火光,就知道双方距离已渐渐拉远。
假山内又分有两层,绕过一处障眼的山墙,江恒人影闪过,就已沿着石阶下到了湖底的甬道。
诺大的花园湖底,密布的甬道仿佛迷宫,三人沿着甬道又是一阵狂奔。等退到了密道入口,李逸随朱敬、江恒进入其中,就在机关落下,即将封死石门时,李逸毫无征兆闪出门去,生生留在了晋国公府里头。
石门另一端当即传来惊慌失措之声,接着是各种击打尝试,机关虽已将门彻底封死,声音却仍可相通。
李逸靠在石门这头,平静道:“朱敬,表弟,你们且听我说。”
“殿下!”
“我方才所说句句都是真心,确是我自愿留在王府,非受赵渊强迫。”李逸深吸口气,不惜发狠扯谎再灌一剂猛药,“我已委身于他,尔等已无主可立!”
“殿下!”
“我不信!表哥,我不信!”
朱敬惊呼,江恒捶得石门鼓鼓作响。
李逸眼见火光隐约透了过来,知道赵渊已追得极近了,他只来得及对里头喊:“快走!人已经来了。”
朱敬在石门这头猛然捂住了江恒的嘴,轻对他道:“别冲动,且听听赵渊来了,殿下同他如何说。”
江恒这才能稳住自个,屏息忍耐,两人附耳去听那头动静。
李逸听得那头再无人说话,却又不曾传来两人离去的脚步声,便疑心朱敬和江恒仍伏在门后暗听,只怕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追兵霎时已冲入最后甬道,明明火光下,李逸显见赵渊在寻到他的一霎,神情松了松,随即脸上又什么也看不出了,好似那一霎只是李逸自个的臆想。
赵渊已掠到李逸身旁,将手中火把举高,目露关切问他,“你可有伤着?”
李逸摇头,“殿下,我无事。”
赵渊在光下细细看过,确认李逸无事,才转头去探了探石门,又观察了下机关,知道追踪已无望。
他转向李逸问:“你是怎么脱出来的?”
“他二人对我防备不严,趁开启机关的混乱之机,被我给挣脱了。”
赵渊临近李逸,火光跳在他的眼中,那双摄人黑瞳愈显深幽。
他伸出手轻抚了抚李逸的面颊,早在破屋围捕时,飞溅的窗屑已刮伤了李逸的下颚。
“你在就好。”
李逸心下微动,语声悠远,“我应过殿下,会跟着殿下。”话音落去,还带着一点重响。
这话既是说给赵渊听的,亦是说给石门另一侧的两人。
赵渊闻言松了脸上神情,微微笑了笑,他转身走开几步,去吩咐周义后头的事。
李逸紧张过度,一时软了腿倚到石门上歇息,甬道的另侧传来凌乱的脚步,渐渐远去。
他这才彻底呼出口气,待站直身再起来,长长的甬道里,唯有火油燃烧的滋滋声,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了他和赵渊两人。
赵渊将火把插到石隙之间,缓缓转身,一步步朝李逸走来。
他的影子被撑得变形,折弯在石壁上,冠带衣甲皆扭曲着,随着眼前人的移近,黑腾腾如魔云罩顶而来。
李逸呼吸急促,眼看着赵渊,神情全似换了个人,那目中竟有一丝嗜血。
李逸本能地退了两步,再退,已贴上了背后的石门。
“静室里,你先是拦着我不让我出手,可以,我看在你的面上,便再放他们一回生路。
可后来,你竟又怂恿朱敬挟持你。你护着他们一路退走,从静室到花园,你可知这段路有多长?二百二十三步,如果朱敬一个失手呢?如果弓箭手意外有失,放了冷箭呢?
你不管不顾,可以,提心吊胆的事我来,不错眼地看着你,我自信也能保下你。
可你最不该,不该随他们同入密道!”
赵渊话至此,以完全将李逸压上了石门,“连人都已经逃了,你还要哄着本王陪你演一出戏,你什么都替这些人想尽了,可有想过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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