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江凛之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裴丞为什么会这样说。
裴丞没敢看江凛之脸上的神色,他继续自顾自的说:“若是我一开始对他多一点关心,或许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怨我。”
江凛之抿着唇不吱声。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如果真的要怨的话,江凛之自己也有一份错。若是他没有对这父子俩不闻不问的话,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会到偏院,而之后的事情就更加不会发生。
裴丞舔了舔干燥的嘴角,见江凛之不说话了,以为他是不开心了,正打算再说点什么,马车一晃,他的身子也跟着一晃,整个人抱着江言知差点摔倒。
庆幸的是,在差不多要摔倒的时候,一旁的江凛之眼疾手快的伸手,将这两人都牢牢的抱在怀中。
裴丞有些懵。
等马车的晃荡停下来之后,裴丞在恍惚中突然想到,江凛之不是常年身子骨弱,所以长期要喝药吗,为什么却能在马车出事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并且牢牢地接住自己跟江言知?
这……
应该不是身体孱弱的人能做到的吧。
至少身体一向健康的裴丞是做不到的。
第059章 不成文规矩
等裴丞坐好之后,江凛之才若无其事的收起手,冷声道:“东来,外面怎么了。”
东来的声音有些紧张,说:“回二爷,刚刚车轮不小心碾到了一个石子,这才惊了马车。”
江凛之:“继续吧。”
江言知被吓到了,双手一直紧紧的攥着裴丞的衣服,眼里满是慌张。
裴丞摸了摸他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凛之,然后才说:“二爷,刚刚……多谢。”
江凛之没搭理他,说:“还有多久才到铺子。”
东来扬声道:“回二爷,前方就是食肆。”
裴丞见江凛之并没有要跟解释什么,抿着唇,也不在追问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裴丞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挖空心思的想知道别人秘密的人,所以在接下来的这一小段路程内,车厢内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食肆处于城西跟城东的交界处,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往匆匆的行人,以及络绎不绝的食肆顾客们……食肆的生意很好。
穿着小短褂的小二急匆匆的跑过来,肩膀上搭着一个布巾,满头大汗的招呼道:“四位客官,不知四位这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东来干咳一声,走上来,呵斥道:“没眼见力的狗东西,叫掌事的过来,快点。”
小二一怔,这平常人家贵公子的家仆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呵斥人,这家仆居然敢在主子还没发声之前就朝着自己发怒,难不成是贵客?
小二没见过江凛之,更加没见过东来,所以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但他在这个食肆待了这么久,一些不成文的小规矩他还是懂的,于是乎立马就弯着腰,更加恭敬的说:“四位爷等着,奴才这就去后院找管事的。”
说完,小二就一溜小跑的跑进后院。
站在柜台算账的算账先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四个人,但这些事到底跟他没什么关系,于是算账先生也没理会什么,继续低着头拨弄算盘,算盘噼里啪啦的直响。
管事很快就跑出来,穿着青衫长褂,眼神带着做小生意的商人特有的算计,管事的神色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是当他看到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厅中央的江凛之之后,脑子一转,转过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小二,怒道:“你这个瞎了眼睛的狗东西,这位是咱的二爷,这么不长眼,还不赶紧领着二爷上楼。”
小二被甩了眼前一阵发黑,但眼力却厉害了不少,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二爷,二爷,刚刚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这边请,这边请。”
江凛之没心思看管事怎么“教训”小二,冷着脸,抬脚朝着二楼走去,裴丞带着江言知紧随其后。
管事跟站在柜台的算账显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裴丞看,这位难不成就是传说中江凛之的男妻?
看起来跟普通的男人也是一样的嘛。
二楼雅间,江凛之右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敲了敲,然后才漠然的看了一眼腆着脸跟自己笑的管事,似笑非笑的说:“这几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食肆。我跟管事的初次见面,怎么管事却能认得出我?”
管事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呵呵,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两年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奴才也在现场,当时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二爷,只可惜二爷一直在忙着别的,奴才这才不敢上前打扰。”
裴丞垂下眼眸,轻轻的吹了热茶,小小的抿了一口,这里的茶水虽说一般,但最起码比他这两天在裴家喝到的茶水好。
管事没得到江凛之的回复,又干笑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说:“二爷,您是专门来这里看账本的,还是来尝东西的?我们的食肆虽说在华城不是最好,但味道却是最独特的。”
江凛之还是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裴丞侧目看了一眼江凛之,随意道:“哪食肆都有什么招牌菜?”
“回公子,我们家食肆的师傅不一般,最拿手的除了鱼,那就是糕点。”管事松口气,若是一直没人跟他说,或许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因为担心江凛之对自己有意见,所以管事的态度不免绷紧,他说:“若不然,奴才就让师傅将食肆的招牌菜都上一道吧。”
裴丞:“嗯。”
管事跟小二如释重负。
得到准确的命令之后,小二连忙头不回的跑出去,应该是去厨房报菜名了。
管事继续弓着身子不敢说话。
等管事的后背吓出了冷汗之后,江凛之才淡淡道:“这些年食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管?”
管事忙点头,“奴才在这间食肆管了好几年了。每年年底的流水都会专门送到江家的账房,这一点江家的账房都是有记录的。”
江凛之没问这些年食肆的盈利的钱都去了哪,管事自然也不会多嘴的说出来。
裴丞隐约察觉到了江凛之为什么一出现就要给管事下马威,他心道,莫不是这些年食肆盈利的钱都被胡夏云那边吞了?不然江凛之也不会故意给管事脸色看。
其实,裴丞猜对了一半。
食肆这些年在华城积攒下来的名声都不错,虽说比不上那些大酒楼,但每年的盈利都是一笔不少的帐,只是这些钱却没有全部交到东院手上。
食肆虽然说是江凛之的,但也只是挂着一个名头而已,实际上管账的管事的全部是胡夏云的人,自然而然的,每年赚到的钱自然也不会被他们交到东院手上。
“食肆这些年的流水账为何都不曾送到东院?”江凛之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喝了一口,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
管事尴尬的咽了咽口水,他哪里敢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实上管事也很为难,毕竟不管从哪里来说都是自己的错一一说真话,他会被睚眦必报的胡夏云给下狠手,说假话,管事并不觉得江凛之会真的相信自己。
管事不由得闭上眼睛,心道这下子事情暴露了,江凛之肯定不会饶过自己。
小二推开门,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还跟这两位穿着绿色裙子的小姑娘,三人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屋内的情形,手脚麻利的将饭菜全部摆上饭桌,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桌子上摆着的饭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三人刚吃饱没多久,倒是也不饿,所以也没有人要动筷子。
屋内发出椅子移动的响声。
江言知从椅子上跳下来,双手放在裴丞的膝盖上,期待的仰着头看裴丞。
裴丞无奈的看着他,然后朝着他伸出手,江言知美滋滋的被裴丞抱在怀中,然后耷拉着脑袋,没多久就满脸幸福的睡着了。
裴丞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江言知的脑袋。
江凛之淡淡的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然后看向还一言不发的管事,冷着脸又重复了一次,说:“这些年食肆的流水为什么不送到东院。你既然认得出我是谁,你就应该知道这件食肆到底是谁在管着。”
管事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发声求饶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这,这是西苑的主子吩咐的,奴才哪里敢不从啊,二爷。”
江凛之冷笑,“西苑?如果真的是西苑的人让你这样做,可你又有什么权利越过我做这个决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管事咬咬牙,心道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好看一点,说:“二爷,此事真的不是奴才做的主。若是二爷能站在奴才的角度想,或许二爷就能理解我了!”
裴丞淡淡道:“这食肆是二爷的,这江家是西苑的,你说她们何苦会跟我们争这一间小小的食肆,管事,莫不是你在挑拨是非?故意将泼水泼到西苑的身上?“管事怔怔的看着裴丞,他没想到裴丞会说出这番……彻底的将自己置于不仁不义的话。
江凛之也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裴丞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人,但现在看来,裴丞不是不懂,而不是不愿意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