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知仰头看着裴丞,他听懂了东来话里的意思,更听懂这段时间一直教他读书认字的江凛之生病了。
只是这人跟人之间,还是有亲疏分明的。
江言知并不是很在乎江凛之,所以自然没有担心江凛之的身体状况。
裴丞皱着眉,他昨晚带着江言知去前院散心的时候,还遇到了江凛之。这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
“东来,你带着言知先回屋。”裴丞看向紧闭的屋门,低头看着江言知,语气强硬道:“你先回屋自己练字,等我回去检查。”
江言知不情不愿的跟着东来离开。
裴丞示意站在屋门守着的两个家仆,家仆连忙将屋门推开,裴丞走进去。
一进屋,裴丞就闻到屋内若有若无的药汤味,他朝着内室走去,走了几步,说:“二爷,可睡下了?”
江凛之的声音从床幔内传出,他说:“你怎么来了。”
裴丞被这句明显的不欢迎被噎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二爷身体不适,我来看看。”
江凛之淡淡道:“你大病初愈,既知我身体不适,就应该好生待在自己的院子。”
裴丞避开这个话题,自顾自的走到半开的窗前,望着后院已经光秃秃的草地,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江凛之,他说:“听东院的下人说,这院子的花花草草,每年都要换一批,也不知是这里的土不适合,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自从裴丞猜到这批花是被毒死之后,裴丞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探江凛之。
江凛之眯着眼,单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声的咳了咳,然后才说:“夫人觉得是什么原因。
“它们应该是不适合这里吧。”裴丞收回视线,走到圆桌边坐下。
江凛之没说话,“回去吧。”
这已经是很直白的说出赶人的话了。
裴丞抿着唇,左右环顾一番,说:“下人们都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二爷,我也无事……我留下来陪陪二爷吧。”
江凛之扯了一下嘴角,没拒绝,也没同意,反而道:“去给我倒杯茶。”
裴丞:“……”
他还以为江凛之还要赶自己。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妥协了。
裴丞有些意外。
第038章 简直太荒唐
对于江凛之,裴丞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陆续发生的几件事,却让裴丞彻底升起了一股想要好好了解江凛之的想法。
他总觉得,江凛之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简单。
裴丞走过去,倒了一杯还温热的茶水,然后走进内室的床榻边,一只手抬起床幔,一只手端着茶杯,说:“二爷,茶来了。”
江凛之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起眼眸,不冷不热的看了一眼裴丞,刚要伸手接过,却被裴丞避开了。
忽视江凛之眼底加重的冷意,裴丞继续说:“二爷刚刚可喝了药?”
江凛之漠然道:“还未。”
裴丞这才放心的将茶杯交给江凛之,等对方喝完之后,他将空茶杯接过来,说:“我留下来陪着二爷吧。”
江凛之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他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说:“你爱看什么书?”
裴丞将茶杯随手放在一边,然后搬来一个圆椅子,刚坐下就听到江凛之说了这话,想了一下,说:“民间话本。”
江凛之翻页的动作一顿,抬头,眼里满是不赞同道:“男儿大丈夫怎么一直爱看话本。多看一些……”
裴丞毫不犹豫的打断江凛之,说:“从小就不爱看书,在屋里待的闷了,才想着看些话本打发时间。”
江凛之没说什么,但却从矮桌上抽出一套书卷,随手丟给裴丞,没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裴丞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江凛之会主动让自己看书。
他一直以为,像江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是绝对不可能给男妻看话本以外的书。所以这江凛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
裴丞拿着书卷,还没看多久,脾性就起来了,黑着脸将书卷随手又往后翻了翻,随手合上江凛之察觉到裴丞的动作,侧目,“怎么?”
裴丞的脸微微泛红,他从出生就注定他将来定要以男儿身嫁出去,所以只是上了几年学堂,就被父亲禁在家中后院,不仅不能识文学字,连出门也不许。
所以裴丞这些年来虽然爱看话本来消磨时间,但大部分原因,除了他能碰到的书只有话本以外,就是因为他只能看得懂话本。
江凛之蹙眉,以为裴丞的心思是不在这里,所以语气也冷了几分,他又重复了一次,说:“怎么?”
裴丞干咳一声,知道江凛之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所以也不遮遮掩掩,腆着脸,直接道:“看的不太懂。”
江凛之怔住,随后才反应过来裴丞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裴家没给你请过先生?”
裴丞漠然:“自然是请过,只是……学了三年就没再学了。”
江凛之:“裴家这是何意?”
裴丞垂下眼眸,开了第一个口,接下来的就容易说出口了,“自是因为……将来终究不会是裴家的人。”
江凛之将书卷放下,“荒唐。”
裴丞没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所以也不觉得荒唐,更不会因此感到气愤。
第039章 他有点生气
屋内的气氛有些冷淡。
裴丞在想着刚刚江凛之那句“荒唐”有多少是真心说出的,可想的再多,裴丞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江凛之说:“夫人可想学?”
裴丞刷的一下抬头,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后,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但最终,他还是垂下眼眸,将眼底闪烁着的心动强行压下。
江凛之抿着唇,定定的看着裴丞。
裴丞勉强的勾起一个笑,“想学不想学,日子都这样过去了。”
“只要想,那便学,何须顾忌他人。”江凛之看出裴丞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打碎。
裴丞冷脸,没有解释,也没有附和。
江凛之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悦,他甚至觉得裴丞这样还……挺有趣的。
因为身份差异,也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两人婚姻不单纯的目的,所以裴丞对江凛之的态度一直都是顺从,服从,恭敬的。
完全没有一点夫夫之间该有的温情,亲近。
所以当裴丞第一次露出恭敬以外的情绪后,江凛之是觉得有趣的。
“二爷想事情未免也太简单了。有些事哪里是想要就能要的。”裴丞的语气难掩厌弃跟烦躁,“更何况,我既已嫁进江家,那一切应以二爷为先,其他的,还是别想太多为好。”
江凛之没说什么,但却将刚放下的书卷拿起来,放在裴丞的面前,低声道:“这书……”话还没说完,裴丞蹭的一下就站起来,可等裴丞站起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裴丞有些烦躁的说:“茶水凉了,我出去吩咐下人换壶新的茶水。”
江凛之拿着书卷,皱眉看着裴丞有点心虚的背影。
裴丞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冷风,等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他才转身对着家仆说:“屋里的茶水凉了,去重新泡一壶。”
家仆殷勤道:“夫人需要小的吩咐厨房蒸一碟甜糕吗?”
裴丞拒绝道:“二爷不爱吃甜食,别做了。”
家仆讪讪的点头,他刚想说“二爷不会介意的”,就见裴丞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开进了屋,家仆不解的挠了挠脑袋,心道这夫人今日是怎么了。
裴丞调整好情绪才重新走进内室,只是好不容易建起的心墙在看到江凛之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墙角开始坍塌了。
裴丞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狼狈。
江凛之大概也知道裴丞的禁忌是什么,所以没有再提起刚刚的事情,免得让气氛再次冷下来,他说:“明年开春后就送言知进学堂吧。”
裴丞点头,他本来也是想这明年开春要送江言知进学堂,毕竟江凛之也是每年大病小病不断,不适合一直教导江言知。
裴丞这几日倒是选了几家华城还算不错的学堂,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不过现在跟江凛之商量也不迟,裴丞心道。
“二爷觉得华城哪家学堂比较好。”裴丞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江凛之嗤笑,说:“此事大概不会轮得到我们决定。”
裴丞一怔,不解的看着江凛之。
江凛之没解释什么,但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露出一丝阴霾。
第040章 莫名其妙的
家仆端着刚跑好的茶水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将茶壶摆在圆桌上,他察觉到屋内并不算愉悦的气愤,所以茶壶一放下,立即就闪身离开,不敢拖泥带水。
裴丞随手倒了一杯茶,茶水很烫,所以也不喝这么快,说:“那二爷觉得,明年开春后,言知会跟麒儿一个学堂?”
“或许吧。”江凛之漠然道,“我还以为你会担心。”
闻言先是一怔,裴丞仔细的斟酌了一番江凛之话里的意思后,才道:“不管怎么样,言知都是江家的子孙,就算真的有人要做什么…也不会对他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