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道,“是何人下属?”
胤禛赞许地看着温凉,而后颔首,“关键在此处,是老八的人。”
沈竹等幕僚纷纷皱眉,就算是再愚笨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昏招,这几乎就是把自个放在火架上烤。八贝勒一贯是谨慎内敛的性格,步步为营,怎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城墙的事情!
胤禛冷声道,“胤禩出于何种目的暂且不谈,此事一出,朝堂上这数月不得安宁,正该是腾空的时候。我打算安排人手进去各部,皆是运道如何,就看诸位了。”
此事于在场诸位,便是极大的喜讯。
等到谈论落下,温凉呼着白雾从屋内走出来,邬思道正落在最后头慢悠悠地和温凉一起走着,“温先生,是贝勒爷做的吧。”邬思道腿脚不便,然他一贯淡定,自然的模样让旁人连同情都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是。”温凉点头,他知道邬思道能猜测出来。
一箭双雕罢了。至于胤祉那处,胤禛怕也是开始动手了。
朱宝因年幼的遭遇而听令胤祉,这虽是一件特殊的事例。可无人知道是否存在第二例,总是需要防范于未然的。
邬思道淡笑起来,“贝勒爷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是八贝勒一直如此轻忽,可是要栽跟头的。”
温凉淡漠地看了眼他,“先生想说什么?”
邬思道笑着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起来,温先生在外书房居住已有两月,是否该换换地方了?”
温凉抿唇,好似的确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他慢吞吞地顺着小径回到了后面的屋子内,绿意早已准备好了茶水暖炉给温凉暖和身体。桌面上摆放着原来他离开前的东西,窗边支起一半,冰冷的触感从屋外溜进来,让屋内的空气不至于完全陷入墙角的香炉香气中。
温凉回到室内,重新地站在书桌后面,看着桌面上写了一半的内容,又开始磨墨。绿意在旁边看着,想来先生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等先生把一大缸墨水都彻底磨出来后,先生大概就知道自己如何处理了。
温凉弄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事情了,惯性让他一如既往地磨下去,直到最后又磨出了整整一大缸墨水出来。他看着那么满的墨水,又得开始练字了。
“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绿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希望不是真的出事了。
温凉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那就是真的有事了。
绿意现在已经学会了用温凉的意思去理解他的话语。只是理解后并不能对一切产生任何的影响,温凉又开始低头练大字。这个习惯至今一直没有改变。
温凉练习完左手换右手,等到练习到温凉觉得可以时,他才重新坐下来。
邬思道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很安静,却不是个能让人忽视的人。只消他开口说话,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众人的注意。他说的话,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温凉把毛笔放到笔架上,他说的的确是正确的。无则加勉有则改之,温凉一贯坦然。
深夜,胤禛刚在书桌后面坐下,便听苏培盛的传报。胤禛无奈摇头,自上次事发突然后,温凉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不经通传就不肯进来。
胤禛见着一脸淡然的温凉入内,示意他在对面坐下,“温先生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温凉道,“没有。”
苏培盛差点没笑出来,这么坦荡荡的回答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胤禛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温凉说道,“那先生是为了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前来的?”
温凉认真道,“某在外书房居住的时日太久了,不合规矩。”胤禛的确没想到温凉特地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先生,可是有人说了些什么?”
“是。”温凉转眼就把邬思道给卖了,“不过某思索过,的确不应该。”
胤禛也同样用着认真的态度说道,“这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温凉眉心微蹙,看起来有点难以理解,胤禛轻快地打断了温凉的思绪,“先生想搬出去居住吗?先前皇阿玛曾经提过此事。”
他得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回答。
胤禛且笑且叹,“那便是了。如果先生觉得外书房不适应的话,等小院重新修筑好了,届时先生可直接搬回去。”
温凉点头,算是接受了胤禛的说法,当他起身回去的时候,温凉复又言道,“某没有觉得不舒服。”然后又安静地离开了。
胤禛在温凉离开后,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迅速冷凝下来,他站起身来在屋内背着手来回踱步,看起来似乎思绪被什么东西所困扰。许久后又慢慢地在书桌后面重新落座,可脸色不曾回暖。
苏培盛原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可看着温先生方才的模样,又完全不像是这么回事。
不禁感叹,贝勒爷的心思变幻难测。
温凉本便暂住在外书房内,回去的路途并不遥远,绿意就在门口候着。温凉慢吞吞地回来后,擦洗了手脸就打算上床歇息了。
躺下去后,温凉刚闭上眼睛,许久不曾开口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恭喜宿主,任务有所进展,请再接再厉。】
【哦。】
【宿主,可否有更激烈一点的表达?】温凉硬生生从中听出了点点不满。
淡凉似水的声线又一次响起,【好的。】
系统在温凉脑中又一次具象化出六个圆点,就在系统沉寂的前一刻,温凉道,【不要有任何小动作。】声音与平常说话的声线没有任何的差别,可气氛莫名便变得冷肃起来。
系统沉默片刻,【宿主多虑了。】
一夜无话。
温凉进入黑甜梦乡中,有人仍然不能入眠。
八贝勒府,书房。
胤禩沉着脸色看着递上来的奏报,下面的幕僚吵作一团。谁也不知道那刑部侍郎忽然中了什么邪,突然就在朝堂上奏捅破了篓子!而众所周知,那是胤禩少有的几个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突如其来这么一招,不仅让太子盯上了他,康熙注意到了他,就连直郡王今日朝堂上的脸色也显得有点奇怪。这损招让胤禩的部署全然被打乱。
阎宽阴测测地说道,“想来是有哪位阿哥盯上了贝勒爷,不然这次的动作不会这么快准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让那人彻底反水的代价可是不小,整件事情完全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
幕后之人的狠厉可见一斑。
胤禩揉了揉眉间,“不必猜了,该是四哥的手笔。”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成年的阿哥,下面几个小的自然不可能。大哥不会在这个关节眼上妄动,太子不会给自己找事,三哥倒是有可能,可若和老四相比较,胤禩更认为是胤禛。
果真是难缠。
第四十八章
胤禩对自己做的事情心里有数,如果不是这样, 老四那样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不合适, 也不应该。
“皇阿玛的态度才是最紧要的, 那边的关系全部舍弃,日后别再有任何联系。”胤禩吩咐下去,这段时间必须得安分,光是太子对他们的注意便足以惹出大麻烦了。
“是。”
“江南那边情况如何?”胤禩问起了另外的事情。左丘禀报, “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已经有眉目了。”
胤禩颔首,“既是如此, 要加快速度,务必在太子注意前找到证据!”
“是!”
随着索额图的死, 东宫越发地安寂下来。太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可再也不曾有人和索额图一样贴心尽力。表面再如何强悍, 太子这段时间也渐渐沉寂。东宫的消息也一直都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太子肉眼可见的消沉,康熙心里是知道的。
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不论是灿烂的阳光还是日头下漂亮的花朵,似乎都没办法吸引住康熙的注意力。
他一直都在走神。
身后梁九功小心翼翼地给康熙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这是刚才康熙帝下的命令, 要不是康熙特地嘱咐过,梁九功是绝对不会动康熙帝桌上的东西。为了保命,知道的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
“梁九功。”
“奴才在。”
“太子如何了?”
梁九功没说这句话刚才康熙帝就已经问过一次了,而是低沉着说道, “太子爷这些时日都很安分,一直都没出东宫。除了每日上朝外,便是在东宫内。”
康熙帝点头,不知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和梁九功说话,“安分就好,安分就好。”
梁九功不敢言语。
康熙帝又在窗边站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回来,宽大的桌面上,东西尽数按着康熙的习惯摆放好了,康熙帝赞赏地说道,“梁九功,还是你懂朕啊。”
梁九功欠身,“都是万岁爷调教得好。”
康熙帝似乎心有所感,寂寥地说道,“若是真的好,那便好了。”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奏折,康熙帝心生倦怠,伸手摸起一本,“去请温凉过来。”
梁九功立刻应是。
温凉到的时候,康熙正在认真地批改着奏折,温凉阻止了梁九功通报的念头,就站在门边守着。眼看着康熙帝眼皮子底下深深的眼袋,他知道这段时间康熙帝想必过得也不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