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虽不以为意,胤禛却放在了心上,嘱咐苏培盛道,“以后若是先生出门,着人在身后跟着。若是他不许,让人直接告到我这里来。”
即便温凉情绪淡漠,闻言也有些哭笑不得,“贝勒爷,您这话不是给下边的人听的,而是说给在下罢。”
“既知道缘由,还推辞个不停。”胤禛含笑着看了眼温凉,视线落在了温凉身后的酒杯上,“好啊,此前你同我说没有酒了,眼下不还有着两坛子吗?”
胤禛抬手止住温凉欲要开口的话头,点了朱宝来回话,“你说说,这酒是怎么来的?”朱宝不知所以,有些迷糊地说道,“自然是格格酿造的。”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凉,“你亲自酿造的?那数月前,是哪个同我说是外头买来的,只此一家?”
温凉淡定自若,端的是风清月朗的模样,“上次自然是外头买的,如今则是自个酿造的,贝勒爷何不与某一同畅饮开怀?”
胤禛在温凉对面坐下,朱宝忙不迭给他奉上酒杯,就见他亲自给自个倾倒了一杯,与温凉碰杯后仰头喝下,熟悉的味道带着香甜微辣,明明不若平日他爱好的梨花白等物,却偏生在这时候令人开怀。
“这般熟悉的味道。莫不是先生去偷师了?”
“某独自钻研,或许天赋异禀。”温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硬生生倒是把胤禛给逗笑了,他看着温凉真的是不知如何评判,索性又抬头看着朱宝,“你家主子酿造了多少?”
朱宝刚才已然看出这问话的不大妥当了,然他此前并不知道有这一出,看了眼温凉后小声说道,“约莫十几坛。”
胤禛也不在乎他在这个数目上耍花样,“苏培盛,你跟他一同去,把所有的酒坛子都带回去。”
温凉的酒杯安静地放在桌面上,“不若还是您一半,某一半?”
“先前不知你会酿酒,这才不好一概取走,如今既然知晓此事,倒是便宜了我。”胤禛转动着酒杯,看着澄澈的液体在杯中回旋,心情大好。
温凉也不在意,伸手又斟酒,“也罢,您都取走也好。”
胤禛挑眉,隐隐觉得不对劲,只是到他走的时候,他还是没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直到晚间他躺下休息的时候,他猛然灵光一闪,披着外衫又大步往库房而去。
看守库房的內侍已是第二次看到贝勒爷如此的反应,也没多想便开了门,胤禛径直走入屋内,寻到了今日刚入库的酒坛,径直拍开了一坛的酒封,一股酸涩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苏培盛彼时正站在胤禛身后,顿时捂住口鼻闷声道,“贝勒爷,这是何物?”
胤禛站在原地,许久后竟是朗声大笑起来,取着酒封往外走,“苏培盛,这十几坛醋好生看着,可别让爷知道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苏培盛有些茫然,等等,十几坛醋?!他蓦然想起刚刚从格格院子里截来的十几坛酒……咳咳咳,不会吧?
内院。
乌拉那拉氏头疼地听着李氏等人的哭诉,心情略有烦躁恨不得把她们尽数都赶出去,柳鸣看着福晋的脸色不大对劲,连忙同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老神在在地说道,“福晋昨个便感染了风寒,如今这事也不是一时便能说得清楚的,诸位还请先等等吧。”
李嬷嬷是福晋身边的老人,又是奶娘,一贯得福晋看重。眼下看李嬷嬷说完后,福晋并未说话,便知道福晋心中也是这样的意思,这几个即便心中不满,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下来。
乌拉那拉氏扶着额,脸色青白,看起来果真不大舒服。柳鸣退出去把温着的药水取来,看着福晋喝下后,李嬷嬷示意她退下,然后看着福晋满眼心疼,“福晋,您别太担心。贝勒爷只是前头事情太多,等这阵子过去了,便算好了。”
福晋苦笑着看着李嬷嬷,“我现膝下有弘晖,如何还会再去想着贝勒爷的事情,只她们几个日日来哭诉,若是爷再不回转,这段时日怕是要闹出事来。”
弘晖身子不大舒服,乌拉那拉氏自个也是头疼欲裂,这段时间正院内都是药味满满,如今哪里有时间去思考别个的事情。但若是她不压下这事,等闹到胤禛面前去,还是她的不对。
“李嬷嬷,照你看,贝勒爷为何一直不入内院?”乌拉那拉氏虽是这般问,究其原因,她心里也清楚。前段时间她和李氏起的那段龌龊已是惹来贝勒爷的恼怒,后来又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贝勒爷着实不想处理后院的事情,这样的心情她能理解。
奈何粥多僧少,如今这后院女子不过二十年华,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她自然是希望这后院儿女长长久久只有这么几个,可外头的人看起来可便不是好事,便是宫内的德妃娘娘也常召她入宫询问情况,让福晋又不能撒开手不管。
“许是前头事多。”
“派人去前头问问,今夜贝勒爷有没有空?”
好在福晋膝下还有弘晖在,即便胤禛半年来少有入后院,但正院这里还是每逢几日便会过来看看弘晖的功课,如此便够了。
派去的人很快便回转回来,“福晋,贝勒爷刚出门,说是今夜不回来了。”
福晋挑眉,心中一突,“可知道是往何处去?”
“说是太子相邀贝勒爷等几位兄弟相聚。。”
乌拉那拉氏心头虽是松了口气,却也开始担忧起来,这朝堂上的事情她虽不曾听贝勒爷说过,奈何这兄弟几个之间的火药味却是越来越浓的。虽她们妯娌间关系尚可,却耐不住夫君都有着嫌隙,倒是开始渐生疏离之感。
前院回复福晋的话却不是虚假,胤禛果真在下午时分接到了太子下的帖子,虽语气宽和让他可自行前去与否,然实际上他并无拒绝的权利。等到他赶赴那处时,果不其然兄弟几个俱在,即便是胤褆也坐在胤禩旁边喝酒,气氛状似其乐融融。
胤禛算不上最晚,在他后头还有胤禟等几个陆续进来,最后过来的人不出众人意料,果真是太子。只见太子容光焕发,仪容儒雅端方,腰间带着软鞭,显出几分英武。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诸位兄弟说道,“难得我等几位兄弟今日得闲来聚聚,若是不能够畅饮一番,岂不可惜,来人,上酒。”
这本来便是太子名下产业,如今清空为他们几位兄弟招待,美娥娇娘鱼贯而入,玉手捧着清澈的琼浆玉液入内,环绕着胤褆胤禩他们,而胤礽含笑着坐在首位,看起来真的只想要兄友弟恭的模样。
胤禩笑眯眯地接过了美人手中酒,清澈眼眸含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没说什么。胤褆瞥了眼太子,粗声说道,“怎的,太子殿下是知道了什么好事?不若今天这般大方,想与我等一同分享几句?”
胤礽笑道,“这还有甚大事,不过是孤想同兄弟几个畅谈,与别个又有何关系?”
胤褆冷哼了声,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他们倒是实在地喝了大半夜,最后离开的时候除了胤禛和胤禩,其他几个都有些醉醺醺的,哪怕是最小的那几个走路都不大稳妥。
胤禛着人送走了大的那几个,各府的人都守着,接走的时候很顺利,但是这软着的小的这几个就有些麻烦了。
胤禩主动说道,“可否请四哥好生照顾十三弟和十四弟,九弟十弟都在发酒癔,免得让他们混在一起。”至于十一十二,刚才已经被胤褆顺便拎回去了。年纪小小,喝酒不少。
胤禛点点头,派人把那两个小酒鬼搬上车,然后这才回了贝勒府上。
胤禛和胤禩的府邸都挺接近的,连着马车停下来后,门房赶着下来把人给接到了里面,胤禛吩咐苏培盛给两人找间客房,先给他们灌了醒酒汤,其他的事情可以等他们清醒后再说。
这一夜几乎过了大半,胤禛一直在外间守着,直到里面的人确认他们两个都喝下了醒酒汤,然后也都安眠后,他这才扯了扯袖口,吐出一口浊气。
胤禛虽未醉,然喝下的酒也不算少,身体微有发烫,苏培盛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供他沐浴,好生泡了泡后,他这才起身换了衣裳躺在床上。
太子今夜的举动并不稀奇。
前段时间白莲教的事情基本上落下了幕布,京城经过彻查后,搜查出几百余名白莲教众,这让康熙如何不惊怒,若不是及时发现端倪,这几百人便能够顺利的逃出京城,而他们只能顺着那尾巴找到零星几个不对劲的地方。
白莲教的渗透竟是到了如此地步,他们却时至今日才知道此事!
康熙大力奖赏了太子和胤禛,对太子宠爱有加的同时,也频频称赞胤禛,并对胤禛大加褒奖。而后又重重责罚了九门提督与守门将士,紧接着是一连串大清洗。太子趁此时间安插了不少自个的人手,顿时是心满意足,春光拂面了。
康熙这些时日对胤禛的看重,让太子爷心生警惕的同时,胤礽也开始重视这兄弟面上的和谐。他是康熙最疼爱的儿子,自然知道康熙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场面,如此营造一二,对他也不是难事。
只是胤褆为何愿意配合,有点令人想不透。或许也是因为相同的缘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