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带着阿木雅李臻子和张少安回了京城,一路上阿木雅捧着她姐姐的骨灰,谁也不让碰。
回了京城,周慎就带着周聪进了宫。
李昭序已经衣不解带地守了李棠棣两天了,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人前还要对着那帮老臣做出沉稳的样子,人后对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李棠棣,心里的惶恐已经到了极点,却还要强撑着,这会儿看见周慎和周聪,心里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周慎让周聪去陪李昭序,自己去找海德泉。
海德泉先前还觉得他可怕,可这会儿觉得他可亲至极。海德泉也顾不得僭越,一把抓住周慎的手老泪纵横:“小周爷,陛下这可怎么办,太医们什么都查不出,越拖陛下昏睡的时间就越长,这可如何是好?”
周慎不习惯与人亲近,也不会安慰人,只是抽出手来:“海公公,还请先找几个工匠来,我有要紧的事情。”
第11章 我有寸草心 难报三春晖
“回禀周统领,这匣子应该是三十年前造给金阁的那一个,里面是一整个精铁套匣,要开的话最好找到原来的钥匙,如若不然,贸然打开,触动盒子机关,恐怕会伤到里面的东西。”
周慎回到金阁,在周坤从前的书房里翻了一通,一无所获,只在金阁的记录上找到了钥匙的大致图样。他忽然想到六年前周坤意外身死,是韩怀章主持的金阁大局,说不定钥匙就在韩怀章手里。
周慎站在韩怀章的书房门前,看着匾额上怀雪轩三个大字,似乎脑子里闪过一丝东西,很快又不见了。他推开门,韩怀章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屋子里收拾得一丝不乱,他也翻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韩留仙听见入镜说周慎来找她,倒是踌躇了,不知道该不该见,入镜倒是干脆:“小姐要是不想见,我就去回他。”
韩留仙摇摇头:“还是请他进来。”
周慎跟着入镜进了院子,这院子从前他常来,他爹带他来玩的时候就托韩夫人照顾他,韩夫人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因此很喜欢周慎,世事无常,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又疯了。
韩留仙在客厅迎他,脸上挂着些局促的笑容:“周慎哥,你好久没来了。”周慎嗯了一声,算是答话。
韩留仙让入镜给他奉茶,又说:“周慎哥,我已经让厨房做了些你最喜欢的香罗雪,等下就送上来。”
周慎已经很久没吃过香罗雪了,那不是他爱吃的点心,是钟显尘爱吃的,他每次跟他爹进宫,皇上说赏赐点什么的时候,他就说要现做的香罗雪,到后来人人都以为是他喜欢吃。
“不用了。”周慎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图样给她看,“你看看,你爹有没有给过你这个?”
图样上是一柄枫叶样的钥匙,留仙摇摇头。
周慎把图样收起来,站起来要走,留仙苦笑:“周慎哥,你连茶都不愿意喝我的了吗?”
周慎说了句公务繁忙,拱手朝她告辞,转身便走了。
留仙坐在原地自嘲地苦笑,忽然眼前闪过什么,她猛地站起来,提起裙子朝韩夫人的院子里跑去。
周慎回到周府,阿木雅正在院子里一边跑一边哭,后面还追着两个端着碗的丫鬟,那两个丫鬟看见他回来了,急忙向他行礼,周慎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为难地说:“这位小姐不让我们碰她,也不吃东西……我们要喂她,她就跑出来了。”
周慎冲她们伸手:“碗给我。”
阿木雅对周慎还有印象,很怕他,周慎搅着碗里的汤圆说:“你不吃,你姐姐就不会回来了。”阿木雅对姐姐两个字格外的敏感,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周慎舀起一个汤圆送到她嘴边:“吃了,你姐姐就回来了。”阿木雅乖乖张嘴吃了汤圆,跟着就粘着他。
周慎回到屋里,阿木雅也跟着他,他走哪儿,阿木雅跟到哪儿。周慎不能一直坐以待毙,皇帝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匣子又打不开,不知道当初到底张世杰给了他爹什么东西,他有种直觉,这匣子绝对和他爹的死有关系。
如果能找到杀他爹的人,也许……能找到钟显尘。
如果韩留仙那里没有线索的话,他只能把韩怀章的画像发出去了。周慎在桌子前给韩怀章画像,阿木雅叽叽咕咕地凑在他旁边,等他画完,阿木雅也凑上去看,一看之下,却像看到了恶鬼一样,猛地抱头大叫了起来。
周慎不明所以,以为她头疼,想掰开她的手检查。他刚一碰到她的手,阿木雅更加急躁地大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又哭了出来,周慎只好放开她。
上午的太阳有些刺眼,从门外洒进来,周慎背着光站着,阿木雅恍惚又看见那个上午,太阳从帐篷外面照进来,哈丹就在太阳里把她的阿爸和额吉尔全杀了,还把她的姐姐拖了出去,帐篷里还有个人,就站在哈丹身边笑眯眯地看着。
阿木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慎看着阿木雅,又看了看桌上的韩怀章的画像,心里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韩夫人正在拼命地躲开韩留仙,韩留仙哀求她:“娘,你让我看看你的手,娘,我就看一眼。”
韩夫人粗鲁地推开她:“你走开!不要碰我!”
韩留仙毕竟习过武,趁她推自己的时候一把钳制住韩夫人,用力地掰开了韩夫人的手心——果然,韩夫人的手心里,清楚地有一个枫叶形状的烙痕。
“陈妈妈,这是怎么弄的?”韩留仙问一边扶着韩夫人的奶娘,奶娘一脸心疼地看着韩夫人:“六年前的事儿了,夫人也不跟我说,捏着手藏了两天,后面我掰开看的时候都化脓了,可怜我们夫人唷!”
“她手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韩留仙摩挲着韩夫人的手心问,这么大一块烙痕,可见她是赤手抓在烧的火红的东西上,那有多疼啊。
“没有,有她也不给人看,她都藏起来了,喏,就藏在这个枕头里。”陈妈妈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韩夫人,韩留仙盯着那个枕头,她从小到大,一直看韩夫人抱着这个枕头,从不离手。韩留仙默默地说了一声娘对不住,飞快地伸出指头在韩夫人身上的几个穴道处点了几点,韩夫人的身子眼见着软了下来,接着就睡着了。
“小姐您这是!”陈妈妈吓到了,韩留仙歉意地看了看她:“我只是让娘睡熟一些,过两个时辰她就醒了。”
韩留仙抱着枕头回到房里,开始从里面掏东西,有几个石头,一对耳环,还有一双被压扁的虎头鞋,她再往里掏,指尖碰到一点冰凉,掏出来看时,就是那把周慎给她看过的钥匙,只是这钥匙表面已经被火融得坑洼不平,没有图样上的钥匙精致。韩留仙把钥匙塞进袖子,看着枕头,突然好奇里面还有什么,伸长了手掏到枕头下头去,这一回,摸到一张纸,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拽出来,是张泛黄的纸,已经轻微发脆了。
韩留仙认得这种纸,是金阁寻人登记的纸样,她看着纸上的字,开头就是两个字,周绩。
周绩是周慎的弟弟,她晓得,才刚刚满岁就被人偷走了。韩留仙感叹了一声,往下看时,眼睛猛地睁大了——右耳后一颗黑痣,左肩膀三颗红痣,右小腿上有一条半寸的伤痕。
韩留仙的手抖了起来,越来越抖,纸在她手上颤得像一只惊飞的鸟。她渐渐全身开始发抖,放下纸踉跄地走到屋里的镜子前面,开始一件件地脱衣服,当脱得只剩肚兜的时候,她看见自己左肩膀上那三颗红痣,平时那么不显眼的痣,如今却像三根箭刺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又掀起裤子往那里看去,她知道那里有条泛白的疤痕。韩留仙瘫倒在一片衣服中间,忽然眼睛一亮,朝着门外喊:“入镜!入镜!”
入镜跑进来,就看见韩留仙坐在地上,身上只穿着肚兜和里裤,韩留仙手抖得不像样子,捋了几次头发都没能捋起来,她朝入镜伸出手:“入镜你看一下,我右耳朵后边儿,是不是有一颗黑痣?”入镜虽然奇怪韩留仙的举动,还是乖巧地走过去帮她捋起头发:“小姐你怎么啦?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啊,你耳朵后面这颗痣长得最好了,将来啊一定是个贵夫人呢!”入镜看着韩留仙慢慢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韩留仙手抖得入镜都按不住,她现在只剩一个希望,她攥着入镜的手嘶着声音说:“把……把厨房的豆儿叫来!”
豆儿是宫里出来的,入镜愣了:“小姐咱们叫他干嘛?他就是一个太监啊。”
韩留仙眼里已经是赤红一片,对着入镜拼命嘶吼:“喊他来!!!”
入镜被吓了一大跳,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去厨房喊豆儿,韩留仙牙关打颤,整个人伏在地上抖得如同濒死的鱼——她问过父亲,父亲说那只是幼年时不小心的烫伤,让她不用在意,他忘了四五岁的孩子已经记事,那天奶娘说过刀伤之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缠着奶娘问,奶娘渴睡,拗不过她,说小姐你不懂,宫里的公公都这样。
只是第二天奶娘就死了,她幼时的记忆,却在这一刻该死的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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