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道:“小师弟,柳江沉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我们现在内力尽失,只能任人鱼肉,楚少侠不可能还手的,你就愿意让我们死在你眼前吗?”
傅秋值看着楚恒,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溢血,仍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
傅秋值叹气,回头问柳江沉:“爹,你知道我娘的坟在何处吗?”
柳江沉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他神态有些不对,便温言安抚道:“值儿,等拿回了回阳木,爹就带你去彭山你娘的墓前看她。”
傅秋值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继续出手,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向楚恒,“对不起,我以为你能躲开,没想到你中了毒烟……”
楚恒下意识的接过瓷瓶,上面贴着的红纸上写着‘无痕散’三字,“这是那日我给你的药?你……”
傅秋值对他一笑,眉目风流,眼中清明,哪里有被蛊惑的样子?
柳江沉疑惑道:“值儿,你这是干什么?”
傅秋值回头,看着他将右手背在身后,从袖中捏住一枚柳叶小刀就掷了出去,正好扎在柳江沉的右肩上,只听他“啊呀”一声痛呼,右手一松,自他身上掉下一盒粉末,全散在他脚下。
柳江沉怒道:“莫非你没中‘迷心’?不可能!这几日我亲眼见你喝下药的!”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一时间也没人说话。
傅秋值道:“我的确没中毒,从那晚你约我在如意馆会面,将迷药下在我的茶杯里,让下人带我到柳家,在我腕上割了一道伤口,每日差人亲眼看我喝掉所谓的安魂汤……我都很清醒,虽然总是头昏脑涨,但意识一直都是我自己的。”
柳江沉捂住右肩,不可置信的道:“这几日的父慈子孝你都是装的?为什么?”
傅秋值道:“醒来的第二日,我去了柳家后院,后院中有一个水池,当时我觉得隐约有些熟悉,后来我突然想到无极门门主所在的那个宅院了也有个池子,只是那池子周围立着很多石头,当时黑暗中也看不清水池的全貌,我不能确定两者是否是同一个。于是我在池边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发现那水池的周围有动过土的痕迹,看来是有人把那些太湖石移走了,这才确定你和无极门门主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于是将计就计留了下来。”
柳江沉道:“仅凭一个池塘?”
“隆盛酒庄到那座神秘宅院不远,到柳家也就两条街,很巧,距离都差不多。而且后来我在水池旁边的泥土里发现了石头的残渣,这就不是巧合了吧。”
柳江沉冷笑:“不错,我的好儿子就是聪明,把爹瞒的滴水不漏。”随即塌下眉眼,无奈道:“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一切都是无极门门主逼迫我做的。”
孙青雪道:“他逼迫你?”
“不错,他给我下了毒,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如果没有解药,每次都会生不如死……如果不能将回阳木交给他,他便不给我解药,还说要将值儿也……唉。”
姚玉挑眉道:“柳家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医药世家,柳家家主居然不能配出解药?”
柳江沉面色一僵,“人外有人,无极门门主的手段你们也见识过。”
傅秋值眨眨眼,“本来我也以为你是被他胁迫,或者是与他有合作的关系,便想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那人,谁知……”
柳江沉心中一紧,“怎么?”
傅秋值摇头道:“你忍不住想尽快得到回阳木,便要我伤害他人……”
柳江沉道:“你这是舍不得楚少侠受伤,才不继续装下去了?”
傅秋值答非所问,“我方才问你知不知道我娘的坟在哪里,你说漏了。”
“哦?”
“你说你派人找了我娘很多年一直没找到,那你怎么知道她葬在彭山?那么巧,无极门也设在彭山。而且我见过她的碑,上面写的是‘吾妻之墓’,她是死在你身边的,对吗?”
“我……”柳江沉哑口无言,伤口被他用力抓着,手上很快沾满了鲜血。
傅秋值神色平静,又说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来:“你并不是被他逼迫,其实你就是无极门门主。”
孙青雪瞠目结舌,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无极门门主擅用毒,柳家本就是医道世家,能研制良药,自然也能做出□□。”
姚玉面若冰霜,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恨不得冲上去将柳江沉凌迟活剐。
柳江沉被揭穿了也不狡辩,反而仰头长笑,狰狞着道:“不错,我就是无极门门主!杀了傅家人,杀了香居寺僧众,杀了你师兄,还杀了你母亲,怎么样?你的亲生父亲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傅秋值,你能怎么样?”
“你杀了我娘?”
“她在黎城外向我求救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我下的命令杀的傅家六十七口人吧!我起先只是想骗她说出回阳木的下落,没想到直到成了亲她还把我当外人,不肯透露一丝一毫。”
“哈哈,你真以为你娘是因为我找不到凶手才离开柳家的?她发现了我是杀她满门的真凶才逃走的!她走时还怀着孕,躲到了香居寺生下的你。八年前,我派去找她的人终于在清凉镇找到了她,当时她孤身一人,我以为你早就夭折了,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还不肯说出回阳木的下落!你猜她是怎么死的?”柳江沉阴恻恻的说道:“寒冬腊月,我将她泡在潭水里,她冻得浑身都青了,仍是嘴硬不肯说,我就把一些毒虫喂给她吃,她终于死了,七窍流血!谁能想到那个丑的不像样子的女人曾经令我五迷三道?”
傅秋值道:“你疯了,为了一截子虚乌有的木头,竟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柳江沉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一个大家族家主的宿命,否则你以为柳家还能在三大世家中立足多久?灵渊白氏心法卓绝,桦城周族暗器精妙,我们柳家呢?医道渐衰,而北方补土派医术崛起,弱肉强食,自古不变的道理,不想被其他家族挤出去,就得变强!只要拿到回阳木,凭我的天赋,定能揭开其中秘密,我柳江沉便是下一个方予畴!到时候医治世人,何尝不是做善事?”
“一己私欲被你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莫忘了那回阳木并不是你的东西,医治世人?在那之前你又害了多少人!”孙青雪胸腔震动,似有万千怒气来回奔涌,他厉声斥道:“傅家历代经商,从不涉及江湖之事,你为了得到回阳木,害他全家;香居寺僧人又有何错!不过收留了傅梅书几日,你竟令人屠僧烧寺;我呢?只是因为手中可能有回阳木下落的东西,你费尽心思,连你亲生儿子都利用!你柳家家族势力鼎天,他人皆是无足轻重的野草,你想收割就收割,想踩踏就踩踏?可叹娶了傅梅书竟还没能令你迷途知返,甚至连结发妻子都痛下杀手,你当真是痴迷入魔了!”
柳江沉道:“我痴迷入魔?孙青雪,你又比我好的了多少?你妻子难产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有资格说我么!”
孙青雪急火攻心,一口献血吐出来。楚恒连忙扶住他,对柳江沉道:“你得到了回阳木又有什么用?你柳家还有别人吗?”
柳江沉皮笑肉不笑,“我曾以为没有,现在苍天见怜,让值儿还活着,他是柳家少主,我所得的,日后都将是他的。”
楚恒嘲讽道:“你害了他所有的亲人还想让他当你的儿子?柳江沉,你当别人都同你一样没心没肺吗。”
柳江沉回头看傅秋值,“值儿,你要知道,你并不姓傅,你身体里是我柳家的血脉,你是柳家的后人!”
傅秋值静静的看着他,摇头否认道:“不,我不姓柳。”
柳江沉道:“你若承认自己姓柳,日后华衣美屋娇妻艳婢,挥手便有人问你冷热饥饱,你是主人,再也不用寄人篱下看他人脸色,逢人对你笑意三分称你柳家主,江湖上有什么重大事皆握在你手里,如此,你也不愿姓柳?”
傅秋值淡淡道:“我不愿,只要心中无愧,就算浪荡江湖我心亦快哉。”
柳江沉惨笑,“好,好……傅梅书的儿子果然像她……”他瘫在太师椅上,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孙青雪缓了口气,对傅秋值道:“秋值,把你刚刚拿的那玉给我看看。”
傅秋值取出那玉,心里方才就有了猜测,“是它?”
孙青雪点点头,“不错,就是它……原来被我送给楚贤侄了,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他提着玉穗,在光影下看着那玲珑剔透的玉,“竟然在今天,当着它仇人的面重见天日了。”
忽然一道身影闪过,劈手夺过那玉,正是柳江沉。他此刻得了玉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回阳木!回阳木是我得了!”飞快的将那玉投入香炉中,借着微火去烤。
孙青雪冷笑道:“无妨,今日他就算知道回阳木的下落也没有机会去拿了。”
柳江沉完全沉浸在喜悦当中,仿佛根本没有第二人在场,他盯着香炉,看到玉一点点的融化,喜不自禁,口中喃喃道:“回阳木,方予畴……”终于,从雨中露出一个小卷,他不顾烫手,捏了玉出来,将小卷小心拔出,展开,是一片锡箔,上面不知写着什么。只见柳江沉面色迅速的灰败下去,嘴角下塌,抖着唇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抬头看向孙青雪,眼中满是红丝,“是你动了手脚!快把回阳木交出来!”说着就冲孙青雪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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