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怕旁人拿住这点做文章,行事总是非常小心,不敢玩得太过。娶了左翎雪后,他们关系与其说夫妻,更像是主公与谋士的合作关系,对方也不是能让他尽情蹂躏的对象,故而他已经许久没发泄心中的暴虐之欲了。
世人都当他彬彬有礼,是皇族楷模,没人知道他内心关着怎样一头野兽。
“你知错了吗?”甘焉呼吸隐隐急促起来,眼里闪过兽性,内心可说兴奋至极。
莲艾意识已经模糊,记忆也发生错乱,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当年被步年中蛊的时候。
“奴知错了……啊……奴真的知错了!”
甘焉在他转换自称时,眼瞳微一收缩,欲望更炽,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到对方更多惨叫,让他流更多的眼泪。
他一把抓住了莲艾手上的手臂,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莲艾猛地睁大双眼,瞳孔都涣散了,因为无法承受的疼痛,整个人僵直着,嘴微微开启,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已没有力气发出更多的叫喊。
他晕了过去,倒在了甘焉脚边。
“怎么晕了。”甘焉皱着眉,收回满是鲜血的手掌。
左翎雪对他的做法心中有些微词,似乎是觉得有些太过了,但视线一扫到莲艾的脸,又恢复成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来人,将他抬回去。”她摆了摆手,让人将莲艾丢回了客栈。
莲艾醒来时,身上黏黏糊糊全是冷汗,非常不舒服。他趴在床上,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轻浅的呼吸声。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客栈了。
浑身骨头肌肉都像是酥了,酸软不堪,撑起身子时还因为一下没撑住差点摔回去。
他就像个大病初愈的人,虚弱无力,一动胳膊上的伤口就又流出血来。
口好渴,可是没力气,动不了……
莲艾趴回床上,疲倦地半阖着眼,迷迷糊糊竟又要昏睡过去。
透过菱格的窗门照射进来的光,逐渐转暗,屋里没有点灯,也变得一片漆黑起来。
莲艾觉得身体好冷,不光是夜晚气温降低的冷,还有失血带来的冷。他无意识地慢慢蜷缩起身子,仍是不能抵御那股由内而外的寒冷。
忽然,一只温热的,甚至带着点灼人温度的大掌抚上了他的脸颊。他感到没来由的安心,蹭了蹭,眷恋地依偎上去,想要留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他睁开眼,适应了会儿黑暗,当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果然一如自己所想时,他冲黑暗中的步年露出了抹毫无伤痛的微笑。
“将军……”
步年从以前就觉得他这样笑十分刺眼,仿佛无论遭受怎样的痛苦折磨,他的心仍旧纯净的不参任何杂质。和自己完全不同。
现在再看他的笑,步年依旧觉得刺眼,不光刺眼,连心也隐隐刺痛。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凡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他都不喜欢。
“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他低声说着,音量轻到根本不能让意识昏沉的莲艾听到。
他往回想要抽回手,莲艾脸上闪现着急的神色,还想伸手去拽,似乎极其不愿让他离开。
步年只好安抚他,抓住他手捏了捏道:“我不走,只是去点个灯。”
莲艾听他这样说,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屋里很快亮起昏黄的灯光,让莲艾得意更清楚地看到步年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墨色的窄袖圆领袍衫,露出内衫洁白挺立的衣领,一只凶猛的白虎气势十足地以虎扑之姿占据了他胸口的位置,腰间束以白玉腰带。
与甘焉的蟒服极为相像。
步年走回床边,将他扶坐起来,让他靠在床头。莲艾看了眼床边,竟然还有盆不知道他从哪里接来的清水。
随后在步年的帮助下,莲艾脱掉了上衣,露出了那截已经被鲜血浸湿的绷带。
“伤口裂了,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步年看着他的伤口,语气不好也不差,淡淡说着,伸手去解他绷带。
莲艾被他拉扯着伤口,本来想忍住,看到他冷漠低垂的眉眼,嘴唇嗫嚅着,终究没忍住,痛叫出声。
“将军,好疼啊……”
步年手一顿,没抬头,但接下来的动作却轻柔不少。
“疼就回中州去。”他漠然地说道。
莲艾一直盯着他看,看他鸦羽般的睫毛,挺翘的鼻梁,深邃的轮廓,看得肆无忌惮,大胆放肆。
“我就说说。”他看着他,那痛也便不那么痛了,“父亲的腿伤比我严重百倍,一定比我还要疼。”
赫连老爷年纪大了,那样严重的腿伤,大夫虽然没有明说,但恐怕以后腿脚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利索了,说不好还要坡行。
莲艾平静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步年拧了方巾清理他的伤口,闻言唇角一扬,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我看出来了,你这一年不仅骑射有长进,连书也读了不少。”
莲艾伸着胳膊给他清创,前不久才从左翎雪和甘焉那边受到的残忍折磨,仿佛已被他抛诸脑后,全都忘了。
“我现在字也写得很好了,改日我写给将军看。”
步年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道:“先把你伤养好吧。”
他知道莲艾现在这般惨状,必定是受了重罚的,却也没有多问。因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问再多除了徒增烦恼,根本毫无益处。有一点其实莲艾说得没错,左翎雪某种意义上,的确与他十分相似。他们一样多疑,一样无情,一样睚眦必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清完伤口,步年拿出将军府的特制伤药,挖了一大块涂在莲艾伤口上,莲艾本觉得有些疼的伤处顷刻间便好了很多。等药稍稍干了,他才给莲艾重新包上绷带。
步年也算是出身行伍,这样的皮肉伤他过去不知道受过多少,军医不可能每个都亲自照顾,多是他自己包扎换药,因此手法娴熟,不比专业的大夫差。
“这药你留着,过几日我再来看你。”步年将小瓷盒搁在了床头小几上,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将军!”莲艾叫住他。
步年侧身看他,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将军还记得曾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江南泛舟吗?”
步年一愣,半天没有言语。
莲艾见他如此,以为他终是忘了,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失落到再也维持不住笑脸。
那终究只是一句客气话,可笑他还当了真。
“没关系,忘了就忘……”
“我没忘。”步年道,“我会带你去的。”他做下承诺,“江南,大漠,雪山,草原,我都会带你去的。”
第34章
莲艾因为受了伤,着实在客栈里呆了几天,哪里也没去。他憋得不行,左翎羽也憋得不行,第三天找到了他。
他一进屋就发了通牢骚:“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我呆在王府都快发霉了,好不容易今天想办法溜出来的,这要是再被抓回去,不知道又要关我到几时!”
莲艾有些羡慕他,到了这会儿还能成天傻乐。明明是该身处在漩涡中的人,偏偏还能游离于风暴之外,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我这些天出城了一趟,也才刚回来。”
左翎羽一听,不太高兴:“好啊你,竟然不带我自己偷偷出去玩!”
莲艾心里苦笑不跌,他哪里是去玩的,分明就是去搏命的。左翎羽这样天真无心机,也不知是好是坏,若是将来步年一朝得胜,左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那不是你也不能出王府嘛,我一个人闲着无聊,就出城去玩了两天。”罢了,这些事又岂是他能想他该想的?他一介凡人,芸芸众生对他来说太多,能顾上对自己最重要的几个人,已是极限了。
左翎羽跟莲艾闹了点小脾气,哄了许久才好。不过他这个人,生气很快,消气更快,转瞬既忘,从不记仇,掀过了这页便再也不会提。没多会儿,他又与莲艾眉开眼笑起来。
“我与你说,我恐怕是不能跟你回中州了,我阿姊甚至不让我回江南,她要我留在京城,参加武举。”左翎羽忧愁地叹了口气,“亏她想的出来,我这哪里是当官的料,她让我参加武举,不是明摆着要左家颜面扫地吗?”
莲艾满脸疑惑:“武举……不是只能行伍出身的人参加吗?”
大祁如今的武职多为世荫承袭,就好比步年这样的,就算有多出来的职位要武举选拔,也是要规定出身,非行伍起家者不得参与。如此做,使武将与武将间的联系更为紧密,旁人想插手兵权,也更为艰难。
左翎羽笑嘻嘻道:“现在不一样咯,我姐夫把规矩改了,现在只要是良民出身便可参加武举,可谓给想要一展抱负的习武人士大开方便之门。”
甘焉要大力提拔江湖人士入朝为官,瓜分步年手中势力,结束武将中步年一言堂的局面,跟着他的那些门派世家当然拍手叫好。
就如赫连家跟着步年,这些个人跟着甘焉,哪里是真的觉得甘焉是治世明君,能让大祁百姓生活的更好?不过是想谋一个从龙之功罢了。
莲艾道:“武举我记得先要考笔试,再看技勇,你没有准备就这样上去考了,似乎……不太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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