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哐啷——门大开。
赵昭通身明黄,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身着便服的黎榕堂,黎榕堂后头是黎华,黎华押解着五花大绑的李青。
李轻烟拱手道:“皇上真是体恤下属,爱臣如子!今大驾光临,臣——”
赵昭摆摆手,“朕今天来给大侄子开开光!”
······
“你们仨那是什么眼神,朕可是带了礼物来的!”
他朝后一招手,黎华往前一踹李青的膝弯,李青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面如死灰,形若朽骨。
李轻烟眉尖一蹙,恍若碧波起皱,恰似黛山含忧。
赵昭甚为满意又颇为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合心意吗?”
他知道,在消息阁,最大的罪过莫过于背叛,李轻烟处理那些叛徒的手段也是最为严厉残忍的。
李轻烟紧紧地抿起了下唇,赵昭知道这是他在做重大决定时才有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总觉得他会说出一番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话。
他果然没有感觉错,只见李轻烟缓缓从床上爬起,恭恭敬敬地大拜在地,朗声道:“臣办事不力,圣上不仅未予责罚,还屈尊光临,臣惭愧之极,又恨智薄力微,恐难当重任,愿辞去消息阁阁主一职,请圣上成全!”
赵昭的脸色忽地由满面春风变回了那副阴晴难测、喜怒不显的神色,幽幽地问道:“李爱卿若是走了,谁该来当朕的眼睛呢?”
“臣的副手——李青,可当其职。”
此言一出,几人俱是一惊,李青双目圆睁,好似眼皮要把眼珠子吐出来。
李轻烟又是一拜,伏在地上道:“若李青办事不力,圣上可杀臣一子,若李青再次反水,圣上可杀臣二子,臣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听及此,黎华和黎榕堂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地跪地,一句“皇上万万不可”还未出口,就被李轻烟截住,斩钉截铁地道:“臣意已决,若皇上不允,臣自断口舌,终生不再言语!”
李轻烟这回的注下的是又大又狠,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很是李轻烟一贯的作风。
李青远远地跪在那里看着李轻烟,显得有几分失神落魄。
唯余一条性命,落得两行泪清。何其三生有幸,四世难报恩情!
一室沉寂,俱是无言——
李青泣不成言,李轻烟待皇上发言,黎华不知所言,黎榕堂不敢多言,赵昭暗暗思忖、斟酌辞言。
这事儿确实很是难以抉择,一旦赵昭答应了,虽说是答应了一件事,其实是答应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放李轻烟离开,第二件事是赦李青死罪,第三件事是招一个反叛过的人在手下做顶要紧的事。
真是哪件事都不能答应。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不答应,以李轻烟的脾气秉性,肯定说到办到,赵昭就此折一爱将;若是答应的话,有李轻烟作保,李青想来也不会再反水一回,跟了李轻烟那么多年,本事应当也不会太不济,再说了,留李青一条命,也可做个砝码在手,必要之时逼李轻烟出山也不是不可能。
赵昭几道心思转了转,脸上忽然绽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显得尤为扎眼。
他转过身去,和蔼可亲却又居高临下地对李青道:“忽然想到李爱卿还缺个伺候月子的人,你或许还有点用处,留你一条命吧。”
这真是话里有话,既摆明了他是看着李轻烟的面上饶他一命,也暗暗威胁若是他并没有什么用处,这消息阁阁主的位子他也坐不了多久。
一听这话,李轻烟和李青两人,一主一仆、一前一后、一疲惫一狼狈,异口同声道:“谢主隆恩!——”
主意已定,事情已毕,赵昭马上又恢复了那副来送祝米的愉快样子,拉着李轻烟的手问长问短、问寒问暖,搞的黎华颇不自在。
现下正是忙的人仰马翻之际,赵昭自然不可能多待,走时还叫上了黎榕堂。
黎榕堂本来是来看他孙子的,不巧在门口碰上了皇上,来了还没高兴多大会儿,先就胆战心惊了几下子,虽然很是不情愿就此离开,身为人臣,一点儿辙都没有,还是跟他进宫了。
这几人一阵风似的来了,在李轻烟房里吹了一大圈,搞的书也翻、纸也飞,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屋里又恢复了那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样子,与屋外满城的风风雨雨恍若隔世。
黎华一把将李轻烟从地上搂起来,抱到床上,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枕头。
李青还跪在屏风边独自默默地泪流。
“踏马的哭什么哭!还不快去给老子做栗子炖鸡!”李轻烟当头爆喝一声。
黎华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道:“对了,我前些日子抽空做了个剥栗子机和拔鸡毛机,比人弄的快,你突然想吃到快要致死的时候,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做成。”
李轻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华,这可真是个旷世奇才,没有他做不到,只有他想不到。
黎华又道:“哦对了,我还给儿子做了几个玩具,做了只会飞的乌龟还有一只会爬的鸟。”
······
嗬——没有他想不到,只有李轻烟想不到。
李青撕拉一声挣开身上的绳索,垂着手站起身来。
黎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原来,他这一路不是逃不了,而是心甘情愿地不想逃。
李青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退下,一如往常。
李轻烟心头不禁萦绕起一股惆怅、两分欣慰。
得,又剩两人,尘埃落定,这下可以和黎华讨论讨论家长里短的事儿了。
李轻烟抬腿,用脚趾抓抓黎华的背,“哎,咱俩把儿子分了吧?”
他那个语气活脱脱像是两个小贼瞎猫碰了死耗子,摸了几个钱,准备就地分赃。
黎华哭笑不得地问:“你想怎么分啊?”
“嗨,这还不好分吗?我年纪大,我要大的,你年纪小,你要小的。”
黎华忍俊不禁道:“行,都依你。”
李轻烟高兴地拍拍手,“哈!就这么说定了,老大随我的姓,老二随你的姓。”
“行,依你——”
黎榕堂肯定做梦都想不到这俩人就这么随随便便、轻轻易易地就把俩孙子给分了。
黎华眼神颇为宠溺,甚至有些骄纵地看着李轻烟,问道:“你起好名字了吗?”
李轻烟正色道:“起好了,姓李,名隔水。”
黎华神情一滞。
看来,李轻烟这次是铁了心要洗手作羹汤了,不知是为他,还是为孩子,亦或是为自己。
温柔一笑,抚上李轻烟脸颊,轻轻地说:“我也起好了,姓黎,名无桥。”
门隔流水,十年无桥。【1】
大隐隐于朝,相扶扶至老。
【1】《浪迹先生玄真子张志和碑铭》,颜真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进入倒计时——
第42章 安身立命(二)
霎时,气氛变得非常的风花雪月,种豆南山、归隐终南的恬淡生活浮云一般清晰地浮现眼前,而李轻烟最会在这种时候神来一笔了——
“你不用想了,我不会去织布的。”
黎华试图再挣扎一下,道:“我可以造一个自动织布机。”
“我也不会去耕田的。”
“我可以造一个自动耕田机,嗯···不太够,还有收割机、灌溉机、插秧机······”
“那我们做什么?”
“饥时吃饭困来眠吧···”黎华心虚地答。
李轻烟翻了个白眼。
文人啊,真是很容易理想化。
看黎华马上就要严肃地考虑造这些机器的问题,李轻烟赶紧随意挑了个别的话头,“你爹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眼袋?感觉满脸都是眼袋。”
“昨天晚上惊喜的一夜没睡。”
李轻烟一看黎华,也是眼眶乌青,感情昨天晚上只有他睡得很好。
一提起黎榕堂,黎华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我想好赏你什么了?”
李轻烟都忘了这一茬了,猛一提起,懵了一下,“赏我?”
“对,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肯定依然人情不通、世事不洞,明眼的瞎子、官场里的傻子。”
黎华说的诚诚恳恳、发自肺腑,李轻烟让他夸的都有点难为情了。
听多了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乍一听这种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还真不怎么习惯。听那些吹捧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一层茧包裹着,而听真心话时,就觉得自己好像赤身棵体的暴露着自己的心胸。
他一把捂住黎华的嘴,佯装不耐道:“行了行了,净说些虚头巴脑的,来点实在的,赏我什么?”
“我把黎府对面的宅子盘下来了,待修葺一新,你我从此便有了个归宿之地。”
李轻烟眸光猛的一亮,恍若宝珠出匣,恰似漆琴拂尘,晶亮乍现,萤亮非凡,“嚯!那可是个风水宝地,你怎么弄到手的?”
“我是想精诚所至,我娘是打算恩威并施,而我爹主张蚕食鲸吞。”
“谁的办法成功了?”李轻烟颇有兴味地问。
“自然是我爹······”黎华不情不愿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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