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到将来,想到她的师姐怕是没几日“将来”了,元凌的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算了,又是什么大不了的呢?连性命都没几日好活的人了,何必再与她计较这些个呢?
元凌想得开,很容易便原谅了自己的师姐。
魏帝在云虚观得了确凿的答案,简直比当初成功逼.宫、废黜自己的皇兄,又逼着自己的父皇传位与自己还要狂喜高兴。
他快步走出来的时候,连脚步都比寻常轻快了许多,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他折回身,立在三清殿外,看着面前这座巍峨宏伟的大殿,双眼微眯,瞄了瞄两边的楹联——
“何须多说元机,只一片净心,往来万里桥头,斜折梅花开笑口。
果是飘然仙侣,看双骑黄鹤,缥渺百花潭上,高楼玉笛破尘心。”
魏帝畅怀大笑。
好一个“净心”!好一个“飘然仙侣”!
“慧眼识珠,净心见月”,那不就是当初顾蘅来云虚观中求取姻缘签得到的签词吗?
哈哈哈!仙侣仙侣,原来应在了这里!朕与敬儿,岂不就是神仙眷侣?
果然是,苍天庇佑圣天子!
魏帝这里狂喜着,游总管缀在他的身后,脸上则露出了错愕惊恐的神色来。
他连忙微垂下头,不令旁人,尤其是皇帝看到自己的表情。
因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陛下此刻简直与疯癫无异……
大正二十九年,于大魏王朝来讲,是多事之秋。
当了二十八年储君的前太子元承胤被废的诏书还如一个惊天炸雷一般,犹在人们的耳边回响,龙椅上的那位,却似“语不惊人死不休”般,竟又颁出一道圣旨,将所有人的神魂都震得颤了三颤——
“吴王幼祺风姿伟岸,恭顺敬亲……立为太子……”
圣旨一发,朝野震惊。所有的人,都将不可思议的眼神,投向了吴王府,以及吴王的生母韦贤妃的凤仪宫。
太子才被废了几日啊,新太子这就被立起来了?这、这难道正常吗?
显然,群臣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都觉得,他们的皇帝,越来越不正常了。
而在所有的这些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人之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刚刚晋了亲王爵位不久的恭王元承柏。
“啪——”
一声脆响,又一只茶盏被掴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哇——”一声婴儿的脆亮啼哭,倒像是给那脆响伴奏似的。
元承柏双目血红,迸出杀机,猛然回头,死死盯着被乳.母抱在怀中,吓得哇哇大哭的元令懿。
乳母被他阴狠的目光穿透,顿时觉得整个人仿佛已经被他杀死了,唬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她抱着元令懿央道。
“你又发什么疯!”丁令妃远远便听到了这里的喧闹,厉声怪道。
元承柏怒目圆睁,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乳.母怀中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幼妹,听到母妃的训斥,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丁令妃已经走了进来,见室内的情状,挥退了乳.母。
乳.母如蒙大赦,忙行了礼,抱着元令懿,匆匆退下了。
丁令妃横眉立目,向元承柏道:“有能耐去外面撒,对着你妹妹发脾气,算什么能为!”
元承柏涨红了脸,不服气道:“本来心里就烦,她还总哭总闹!”
丁令妃横他一眼,不屑道:“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她懂事听话呢!”
元承柏登时被噎得实诚,气闷道:“连母妃也瞧不起孩儿吗?”
丁令妃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鼻孔中哼道:“你是我亲生的,我瞧不起你,与瞧不起我自己,有分别吗?”
元承柏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只听丁令妃又道:“吴王成了太子,母妃知道你心情不好。可谁说的,太子就是铁打的了?元二如何了?风风光光二十八年的太子,一朝被废,如今不也阖家子被圈起来了吗?都不如那寒门小户的日子过得舒心。”
元承柏闻言,若有所思:“母妃说得极有礼,是孩儿急躁了。”
丁令妃瞪他道:“往日里的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你本就是不被你父皇待见的,路如何走,还不都得靠你自己争取?只会在家里打啊砸啊骂啊的,能成什么事?可别学那起子没出息的蠢汉!”
元承柏被母妃数落了一顿,反倒觉得滞闷的心绪纾解了不少。
既已经如此了,倒不如索性拼上一拼!父皇的皇位,难道不是拼来赌来的?
元承柏如此想着,心里暗暗有了谋划。
他突的想到了前日入宫,偶遇之后,还对他暗送秋波的霍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猜猜昏君自以为完美的打算是什么?
新文《忆染青春》存稿中,现代轻松向,老情人的再续前缘,欢迎品尝~
☆、第五十九章
一个月后。
太子册封礼毕, 曾经的吴王变成了如今的太子, 入主东宫。
东宫经过了废太子一事, 折腾得也不大像样子。如今废太子元承胤已经被圈禁, 东宫迎来了新主人。
内府、宗正寺与礼部,好歹赶着新太子册封礼之前, 把东宫整饬一新。原来吴王府的人,理所当然地搬进了东宫。
而曾经的吴王侧妃风柔, 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太子侧妃。
这一日, 元幼祺在宫中巧遇元承柏。
“三哥!”即使做了太子, 元幼祺仍一如往日的恭敬。她不想被旁人说了闲话去。
元承柏依旧笑得邪气:“是九弟啊!这是刚从勤政殿过来?”
他心里极不忿元幼祺做了新太子,连“太子”两个字都不肯叫出口。
元幼祺自是不会与他多计较的, 点了点头道:“是。三哥这是要去翠微轩给令妃娘娘问安吗?”
“是啊!”元承柏打了个哈哈。
元幼祺本想就此道别, 不料又被元承柏拖住。
只见元承柏眯着眼睛打量着她,阴恻恻地勾起了嘴角:“为兄瞧着这一个月以来,九弟似乎清减了些?”
元幼祺素知他为人, 不以为意地笑笑,道:“父皇正在教导小弟处置国事, 小弟脑子笨, 父皇便要多费些心思指点。小弟想着, 既然资质平平,就得笨鸟先飞,多下些功夫习学,才不辜负了父皇的期待。”
元承柏闻言,鼻孔间哼了一声。
这是笨吗?打得好一手示弱牌!又是“小弟”, 又是“笨”的!你这是向哥哥我示威父皇十分在意你,将所知倾囊相授吧?
一想到自己从小就不被父皇待见,连名字都是父皇随意指点了翠微轩外面的一棵柏树起的;如今除了在朝堂上,几日都难见父皇的面,元承柏便恨得暗咬牙根。
他瞄了瞄元幼祺越发俊美的脸,还有劲瘦的身材,脑子里晃出来“小白脸”三个字,于是呵呵笑道:“虽说国事繁忙,九弟你也得多多保养身子啊!不然,年纪轻轻的损伤了根本,耽误了子嗣,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既然在旁的方面不能占了上风,怎么也得寻个由头让对方心里不痛快。这就是元承柏的小心思。
元幼祺闻言,微怔,继而笑道:“多谢三哥提醒!小弟自幼习武,身子骨还是挺结实的。”
元承柏见她绝口不提子嗣之事,更是偷笑,心里面则暗戳戳地将这位新太子归到了“不行”那一行列里。
当了太子又能怎样?没有子嗣,看你将来如何交代!
元幼祺自幼被韦贤妃和顾蘅悉心教导,识人见事较同龄人高明不止一分两分。她又很聪明,便是比她年长的人,只要不是那等老谋深算的,内里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就如眼前元承柏这副心里幸灾乐祸,面上还佯装好心的模样,早被元幼祺看得通透。不过,她倒没太放在心上。
她记得顾蘅曾经教导过她——
民谚说“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有些人看似吵吵嚷嚷的,比谁都不安分,瞧着也不让人放心,但这种人所有的心思都在明面上,他能坑人害人的勾当亦有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危险的,都防着他。
而令有一种人,他们表面上比谁都像好人,谁都相信他们是无害的,然而,实际上,他们才是真正危险的。因为他们的心思太深,寻常人根本就摸不透。
显然,在元幼祺的眼中,元承柏就是头一种人,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
这么说自己的哥哥,实在是不恭敬,不过,话糙理不糙。
想想元承柏其人,连被封个没实权的亲王都能乐得合不拢嘴,连魏帝讽刺他“兄友弟恭”而赐的封号“恭王”都分辨不出来,他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呢?
充其量,就是讨些嘴皮子上的痛快罢了。元幼祺觉得,实在没必要与他认真计较什么。
韦贤妃说,这个太子之位来得太过容易些了,所以,凡事更要多加谨慎。
元幼祺深以为然。所以,她对魏帝、对宫眷、对群臣,甚至对寻常奴仆,都比过去更加的谦逊和气。
日积月累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位新晋太子的印象极好。此事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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