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元幼祺又发现,对于唐晟这些年在东宫有何收获的问题,竟被母妃轻巧带过了。母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
韦贤妃凝着她若有所思的脸,道:“眼下,需要你走一趟韦府。”
“外公那里?”
“正是。动唐晋,必得借重你外公的力量,”韦贤妃道,“你外公昔年在蜀地为官,如今的老班底还在,尤其是武将方面。我们既不想惊动你父皇来干涉这件事,就必得借重你外公。”
“嗯,孩儿省得。”
在魏帝面前揭开唐门勾结羌人的事实,不是不可。而是,若那样做的话,朝廷必定动大力气。到时候,唐门就不是换一个门主那么简单的事了,恐怕连唐门都会不复存在。
唐门若都不存在了,如何将其力量为己所用?
这个道理,元幼祺很懂。
却听韦贤妃又道:“宝祥,你要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母妃让你亲去韦府求助于你外公?”
元幼祺想了想,道:“母妃的意思,孩儿多少能猜到些。母妃是想让孩儿多与外公、多与韦家亲近,将来……”
“不错。”韦贤妃没有让元幼祺继续说下去。
母子二人的目光对上,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深意。
韦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无论是现在的夺嫡之争,还是将来的辅佐新君,都是可以并且值得借助的力。
“那孩儿这便去外公府中拜望。”元幼祺说着站起身来。
“如此甚好。”韦贤妃极欢喜自己的孩儿有正事儿。
她忍不住也站起来,拉着元幼祺,细细地端详过,又为元幼祺理了理衣襟。
“回府之后,让风柔好生侍奉你喝了安神汤,好生睡个饱觉。明日来问安的时候,再让母妃看到这两个黑眼圈,母妃是不答应的!”
元幼祺闻言,笑了,“母妃放心!”
此情此景,她心中的孺慕之情漾开来,忍不住伸展双臂抱了韦贤妃入怀,就像小时候那样,腻声道:“孩儿会健健康康的,一辈子孝敬母妃!”
韦贤妃被她搂在怀中,鼻腔发酸。勉强忍住酸涩之感,轻拍她,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孩气!”
元幼祺憨憨地笑。
直到她峻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韦贤妃的神色还幽幽的。
宝祥是个敏慧的孩子,她不会死缠烂打地追问,她只会用她自己的法子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但是,关于唐晟在东宫所查知的事,她永远不肯让宝祥知道。因为,那些事啊,太多涉及到燕来宫,涉及到曾经的静妃顾敬言。
宝祥说,会一辈子孝敬自己。
可韦贤妃很怕,怕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会再孝敬自己了。
哪个做孩儿的,不孺慕自己的亲娘呢?
良久。
潘福来禀:“娘娘,范大人来请平安脉了。”
“嗯,请进来吧。”韦贤妃淡道。她正在等的,就是范朗。
范朗如寻常一般请罢脉,回道:“娘娘最近颇有些劳心神,还请多加保养。”
韦贤妃轻叹摇头,道:“哪里有机会保养呢?眼下正是关键时刻……罢了,不说这个。你那里可有什么好消息?”
范朗道:“确实有个好消息。前儿燕来宫过去伺候的那名内监,清醒过来了。”
韦贤妃双目晶亮:“谵妄症的那个?治好了?”
范朗道:“痊愈不敢说,但至少每日里大半时间都是清醒的。”
“如此甚好!”韦贤妃喜道,“可知会了陛下?”
“尚未。等娘娘的示下。”范朗恭敬道。
“既然如此,范卿,你便如此行为……”韦贤妃低声吩咐着。
范朗一一记住了。
韦贤妃犹赞道:“范卿医术绝伦,华佗再世亦不过如此!”
“臣也只就这点子微末能为,”范朗面色黯然,“救得病,却救不得命……”
韦贤妃知他忧伤为何,叹道:“斯人已逝,生者能做的,也只有为之雪耻报仇了!”
“是。”范朗目光幽深。
这一日晚些时候,潘福奉韦贤妃之命,带着两名小内监,抱着两匣子书来到了燕来宫。
偏巧魏帝批了几本折子,便急着来瞧顾蘅,正由顾蘅陪着用膳。
见着这两匣子书,魏帝登时来了兴致,笑问道:“贤妃这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潘福向帝、妃二人行了礼,回道:“是些时新的书籍。贤妃娘娘说,昭妃娘娘至凤仪宫拜望,说起在家是极酷爱读书的。贤妃娘娘想着,爱书者性必高洁。想来送旁的玩物啊首饰啊,恐污了昭妃娘娘的眼,便着奴婢捧了各类新书来,与昭妃娘娘赏鉴品评。”
顾蘅已经禁不住离开坐席,打量起两只匣子里的书来了。
她面露喜色道:“还请回复你家娘娘,妾身很是喜欢这些新书。君子之交淡如水,贤妃娘娘是个风雅之人。”
潘福恭敬地听了。
魏帝见顾蘅高兴,平素孤孑的清丽面庞上,有明显的笑纹漾开来,他自然也觉得高兴。
他随手翻了翻书匣靠上面的几本,见多是世面上时新的书。
顾蘅因着他翻动的动作而呼吸微滞。
魏帝却向她笑道:“想不到,你与贤妃这般想得。嘿!送书,果然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顾蘅遂淡笑道:“陛下的称赞,臣妾可记住了。”
魏帝微愣,哈哈笑道:“朕可不光是在赞贤妃啊,还是在赞你!”
他说着,心怀更畅,回首命人打赏潘福和两名小内监。
魏帝又向潘福道:“回去告诉你们娘娘,就说是朕说的,她做得很好,朕很喜欢!”
他却不知,一场灭顶之灾,便在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更~
相信坐着菌,每一个出现的人物,必定有他存在的用处。而所有的配角,都是为了主角而存在的。
☆、第五十三章
韦府。
“多日不见, 外公还是这般矍铄, 令人欣慰啊!”元幼祺道。
韦勋畅怀而笑, 摆了摆手道:“老喽老喽!不过是撑着一张老脸面, 陛下与殿下不嫌弃罢了!”
他已六旬有八,致仕告老也不过一二载的事。但精神极佳, 腰不弯背不驼,行走间仍能寻到壮年时候的武将威风。
他言语间将自己与父皇放在了一处, 以他三朝元老的身份和阅历, 绝不是随意为之。
元幼祺心内了然, 遂道:“外公厚望,小王不敢辜负。”
韦勋精明的眼睛打量着元幼祺, 呵笑道:“韦家几代忠良, 兢兢业业于君王事,望殿下怜惜。”
说到最后,音声发颤。
元幼祺知道, 韦勋这是想起了当年惨死、真相却被无情掩盖的勇毅侯,亦觉恻然, 正色道:“外公放心, 小王定会给韦家一个公正!”
韦勋闻言, 顿感欣慰。次子韦毅扬之殇,是他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儿,偏偏,那个害死自己孩儿的,还是大魏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子;偏偏, 他不得不忍下所有的痛苦,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对杀子仇人俯首称臣。
韦勋叹息一声,暂抛开那些心酸苦痛的回忆,向元幼祺道:“殿下既然来了,好歹尝尝府中的酒再走。”
他说着,引着元幼祺向内道:“有什么话,咱们酒桌上说。”
将近七旬的老爷子,还这般豪兴,元幼祺也觉喜欢,从善如流道:“便如外公所说,小王讨几杯酒再走。”
酒过三巡。
元幼祺断断续续地将唐门一事与韦勋说了。
韦勋沉吟一瞬,道:“此事不难。唐家再厉害,到底不是官身。从来有‘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忌讳,就算是官军动了唐家,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武还击。”
元幼祺听到此处,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而且,便如贤妃娘娘所言,换下唐门的门主,与国而言,是一桩大好事。倒卖兵械、药物给羌人,这与叛国无异。这本就该是地方官员查证、处置的事,不必再惊扰陛下,害他累心了。”
他只几句话,就将这桩事说得冠冕堂皇,为国除害、为君解忧、为民安康,方方面面都没落下,给了做这件事的充分理由,而且还是韦贤妃与元幼祺乐见的结果。这份能耐,元幼祺自问学不来,却也不能不十分佩服。
却听韦勋又道:“那个唐晟,臣有所耳闻。贤妃娘娘看重的人,必定是个有能耐,又忠心耿耿的。这样的人,堪为用。”
元幼祺闻言,眉峰轻挑。如此看来,母妃与韦府是经常联络了?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桩事,终归,母妃是不会坑害她的。
韦勋脸色微醺,微眯着眼,盯着元幼祺,缓缓道:“贤妃娘娘不容易,含辛茹苦将殿下抚养长大,如今又与殿下这样的前程,殿下要多体谅孝敬她才是!”
元幼祺怔了怔,心道自己是母妃的孩儿,孝敬母妃是应有之义。
不过,转念一想,外公是母妃的父亲,天下做父母的疼爱儿女,亦是人之常情。想想母妃疼爱自己,估计自己就是七老八十了,在母妃的眼中仍是孩子一般,那份疼爱的心,只会增而不会减。
元幼祺于是了然,肃道:“外公放心,小王会一辈子好好孝敬母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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