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折子,主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略一沉吟,叹道:“许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瞧出了他眼中的恨意吧。”
我闻言大惊,原来主上一早便晓得了。“主上早就知道花容心怀不轨,意图行刺?”
主上淡然地笑了笑,道:“算是吧。”
“那主上还要末将把他带来?”既然主上早就知道了,为何要冒此奇险,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主上在想些什么了。
“大概是觉得人生无趣,想找点儿乐子吧。”主上起身来到我跟前,道:“宫中生活枯燥无味,感觉日复一日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那日批阅奏章的时候,偶然间想起了我们出去游历时见过的这名戏子,一时觉得新奇,便想着叫你把他带来。他唱的戏也确实不错,帝都都没有哪处戏舫能及他万一。那番游历也算是见了许多人、许多事,却独独这个花容留给我的印象颇深。”
“可是,主上,你怎么能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样的大事,岂能儿戏?事先竟也不说与我知晓,若我当时的动作再晚上半分,那把剑就能穿胸而过了。
“无妨,反正他也没能真的伤了我的性命。你难道忘了,师父说我福大命大,三十岁之前是不会英年早逝的。倒是花容这一身武艺,着实让我震惊了下,我从未见过这样凌厉的剑法,若非他体力不济,就算是师父也很难胜他吧。本以为他只是个文弱戏子的,没想到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晓是如此,主上也不该如此任性,任由那花容行刺于您。”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主上——”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我累了,你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因着自小长大情分,我清楚主上的脾气,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悄悄退下了。一旦是主上自己决定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的。
虽然主上一时不想追究这件事,但我心里过不去。从主上的寝殿出来之后,我便独自去了关押花容的监牢。
花容被关在一间很小的囚室里,神态疲惫,面色惨白。晓是如此,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但凡是对主上心怀不轨的人,在我眼里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命人用铁链将他吊了起来,一番严刑拷打,他竟没吭一声,倒也是条汉子。昏过去了好几次,我便叫人用掺了浓盐的凉水把他泼醒。如今才二月初,这监牢里还阴冷的很,到夜间有时还能结上一层薄冰。
很不巧的是,今日这天就格外冷,花容身上被浇了好几次凉水,身上那薄薄的衣服都结了冰。他被掉在半空,无法蜷缩身子,冷得直哆嗦,都有些抽搐了。
若是盛夏,我便可叫人在他的伤口上抹了蜂蜜,引来成千上万只蚂蚁撕咬。在我印象里,还没有什么人能经得住这个。花容能在我手上坚持这么久,也算是个人物了。
一直折腾到天色微微放亮,我审了大半个晚上,也累了,便坐在椅子上小眯了一会儿。以至于主上什么时候来的,竟也不知道。
主上来的时候似乎很生气,“我说过要亲自审他,谁让你来的?”
我立时跪在主上面前,道:“末将只是担心主上安危,怕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这是主上第一次凶我,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行刺过他、要取他性命的戏子,我实在是不明白主上这是怎么了。以前我也这样审问过许多犯人,主上从来没有多说什么的,有时还会夸我做得很好。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我不怪你就是。”主上扶我起来,似乎也在为刚才冲我发脾气的事情自责。我与主上自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谊,虽不是血脉兄弟,但比亲兄弟还要亲。
我如实禀报情况,“这花容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骨头却硬的很。末将审了大半个晚上,他一句话都没有交代。”
主上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花容,道:“把他弄醒,孤有话要问他。”
“是。”于是,我又叫人泼了他一桶盐水。
这一次,他人是醒了,但似乎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主上捏起他的下巴,问道:“说吧,何人指使你来行刺孤?”
不得不说,这个花容模样生的着实好看。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哪怕此刻的他如此狼狈不堪,却依旧美艳动人。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花容有气无力地吐着字,声音已经小到几乎听不清楚。“我已经说过,是我自己要杀你,与旁人无关,无人指使。”
“花容,你不要以为孤真的拿你没有办法,红叶舫其他的戏子在哪里,孤还是知道的。”主上一语中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儿。
果然,花容听到主上要找红叶舫其他戏子麻烦的时候,神情变得有些激动,忽然精神了许多,“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
主上微微笑着,道:“他们与此事有没有关系,你说了可不算。”主上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但这种时候,往往预示着有人要倒大霉。“去把整个红叶舫的人都给我请来,这一来一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日子,孤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高天原。”花容似乎很怕主上这一招儿,开始挣扎起来,扯得铁链作响。这铁链乃是我命人用精钢所铸成的,内功再强的高手也锁得住,更何况是他如今一副病躯。
“大胆,不许直呼陛下名讳。”我给了他一巴掌,主上的名讳岂是他一个低贱戏子能说道的。许是我的力道太重了些,他的嘴角又有鲜血流了出来。
主上示意我不要再动手,还给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但显然,花容并不领情,努力别过脑袋,不想让主上碰他。可花容被铁链锁的结实,哪里避得开主上的手,还是被主上擦了血迹。主上缓缓开口,声音很是温柔,道:“怎么样,现在肯说了吗?”
花容缓了缓心神,道:“你们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主上微微一笑,转过身慢慢坐在花容面前的椅子上。
这小子总算开始配合了,早这样多好,也省的受这些皮肉之苦,免了彼此的麻烦。他早一刻交代,我也好早一刻送他上路。
我问道:“为什么要刺杀主上?”
明明是我问的话,花容却只是盯着主上看,道:“你命人屠了我阖族上下。”
“孤叫人屠了你阖族?”主上轻轻皱了下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花万重是你什么人?父亲?叔伯?还是表亲?”
我记得以前听老班主说过,花容是一年多以前被红叶舫收留的,刚好是右相花万重一派被连根拔起的时候。此案牵连甚广,确实判处了很多人。巧的是,花容也姓花。
“花万重是谁?”然而,花容似乎并不知道花万重这个人。
“你不认识他?”主上也很奇怪。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不知花容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知道,但看他的神情,似乎不是在说谎。但戏子生来最会演戏骗人,若他存心欺瞒,我们也一时找不到破绽。
“你既不认识他,又是报的哪门子仇?自孤登基以来,就只办了花万重这么一个大案子。花万重密谋反叛,其罪当诛。偏巧你也姓花,花万重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过了许久,花容都没有回答,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上见花容沉默许久,于是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这似乎是认命般的语气,又像是懒得解释。
所以,这让主上有些生气,“花容,在孤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能认认真真回答孤的问题。否则的话,孤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花容大概是想到了红叶舫的其他戏子,咬了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既然你说花万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那孤便换个说法。你说孤命人屠了你满门,那你父亲是谁?族人又都是些什么人?”
“我没有父亲。”
“胡说,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父亲呢?”
“阿娘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叫花容,但‘花’并不是我的姓氏,阿娘说我没有姓。”
“那你阿娘呢?”
“死了。”
“怎么死的?”
“被烧死了。”
“你阿娘叫什么名字?”
“熙儿。”
“全名?”
“我不知道。”
“花容,你是在考验孤的耐心吗?”这个花容看似有问必答,但其实并没有透露给我们任何重要的信息。
“我真的不知道。”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自小我与阿娘便生活在山里,外面的事,阿娘很少说与我知晓。后来,阿娘带我去了九尾山。在那里,认识了一些跟我们一样的人。”
“好,那孤暂且信你。今日就先放你一马,等孤下次过来的时候,你最好想清楚了怎么回孤的话。”
离开关押花容的监牢之后,主上去了前朝。不管主上生病还是受伤,只要在京一日,主上便从未耽误过早朝。
此后三天,主上都不曾去审问过花容,只是叮嘱我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所以,这三天里,我便再没有过问花容的事情。等到三天之后我陪同主上去监牢的时候,又发生了让主上很不高兴的事,主上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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