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将风川送出门,见风川往隔壁去,那是他以前的家,现今只住着他父亲和妹妹。以前两家经常窜门,自从风川搬走后,感觉疏远许多。
今日难得见到风夕站在门外,看来是在等她兄长风川。
风夕跟虞苏和虞母问候,目光在姒昊身上停留了一下,她好奇,但不失礼,没直勾勾打量他。风夕猜测这人可能是虞苏在林子里的朋友,他长得很英俊,只是看着有些凶。
风川和风夕结伴离开,显然是顺道把妹妹带去家中帮忙。两人走出老远,风夕才问风川:“兄长,阿苏身旁那个人是谁?”风川只说:“他朋友,听说住在姚屯。”
北区的人们,邻里关系还不错,都是熟人,一旦有外来者出现,会引起注意。姒昊出现在虞苏家的院子砍柴,就有人留意他了,见他跟随虞母和虞苏出来送行风川,一位邻居还特意过来询问,问虞母是枣坡的亲戚吗?
虞母说不是,是虞苏的朋友。这个邻居是个多嘴的妇人,好打听,她热情问虞母姒昊住哪里,成家了吗?虞母表示听说住林子里,也还不知道他成家没有。
这个冬季,姒昊来过虞苏家几次,渐渐左邻右舍认识他,知道他叫姚蒿,住在姚屯。知道他还没成家,是个厉害的猎人。
邻居们留意姒昊来虞苏家,会捎带野味或者鱼虾,令人羡慕。邻居们还曾发现,这位年轻的猎人,有次牵着一匹白马,带着一头黑犬过来。那匹白马可真漂亮,浑身雪白,强健高大。
一般姒昊来虞苏家,会留下过夜,只过一夜,第二天便就离去。他夜里就睡虞苏隔壁房间,他们亲昵但不出格,虞苏父母没往那方面去想。
少年们总有几个伙伴,关系亲好,会去对方家中住,夜里甚至挤在一起处睡,都很正常嘛。
姒昊内敛,沉稳,颇得虞父赏识;虞母见他为人礼貌,每次来必捎带东西,也挺喜欢他过来蹭饭;至于虞苏,更不必说,每当天气晴好,他就在院中张望,等待姒昊的身影出现。
隆冬的雪下了多日,风雪封路,虞苏好一段时间,没能见到姒昊。
一日早上,雪停,虞苏在院中等待,呆呆盯着木门看。虞母知道他心思,念他:“还不回屋去,雪刚停,他没那么快来。”
怕儿子给冻坏了,虞母撵虞苏回屋。
“他会来,他要是不来还好。”虞苏喃语,他太熟悉姒昊了,他很担心他在路上出事。
虞母摇头,这孩子怎么说起胡话来。
虞苏没听劝回屋,人仍留在院中,站在棠梨树下傻傻等候。虞母回屋里忙碌,搓揉面团,打算做蒸面果。
边搓面边朝院外看,见儿子在外头等待的模样,像极了姑娘家在等候喜欢的小伙到来。唉,这都什么事呢,要不是两人在家里相处挺正常,虞母真要往那方面去想了。
棠梨树下的虞苏,还是在虞母的责骂下,乖乖回屋,到火塘边烤火。虞母瞥眼儿子惆怅的样子,她说:“他再快也得午时到。”
儿子闷不吭声,虞母拿眼去看他,端详儿子坐在火塘边的模样,他长发及腰,温雅郁结,白色的羊皮领衬托一张清秀的脸庞。以前她挺得意将这个儿子生得好看,此时她不免担虑起来。
唉,又在胡思乱想了。
虞母擀面,将心里的念头驱逐,不能自己吓自己。
看虞母在忙碌,虞苏照看火塘的柴火,看着一锅汤水。有点事做,他不至于老想着踩在齐膝积雪中,艰难前来虞城的姒昊。
午时,一锅面果蒸熟,虞苏将柴火弄小,虞母掀起陶甑盖子,热气腾升,母子两在雾气缭绕之中。
也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院门被推开的声音。虞苏反映非常快,一眨眼功夫,他已奔向屋外,只留给虞母一个身影。
虞母探头,看到进院的姒昊,她摇了摇头。连日飘雪,及谷的积雪应该很厚,出行苦难。谁想雪刚停,他就往虞城跑,这要是姑娘心心念念的小伙儿,也是个痴情的小伙。
哎呀,我又在想些什么。
虞母用竹夹子夹起刚蒸好的面果子,夹出两个,放在盘子里,给这两个孩子吃。
姒昊进屋,笑着跟虞母打招呼,递给虞母一只野兔,说是顺道打的。虞母看他又带矛又挎弓,英姿不凡,心里还是喜爱的。可能是因为他常来,还老捎东西,渐渐就把他当儿子般看待了。
虞苏帮姒昊脱去潮湿的外衣,让他在火塘边烤火。他坐在姒昊身边,安静无声,和姒昊一人吃一个热腾腾的面果子。虞母看儿子脸上绽着笑容,笑得眉眼弯弯,心里无奈又欣慰。姒昊赞面果子很好吃,虞母高兴,又夹给他一个,温言:“再吃一个,暖暖胃。”
“谢谢虞母。”姒昊接过,捧在手里,一脸笑意。
“阿母,我也要一个。”虞苏伸出手。
“自己夹。”虞母拍走虞苏的手。
黄昏,虞父回来,见到姒昊在他们家里吃饭,一点不吃惊,悠然和姒昊打声招呼。他问姒昊及谷大雪的情况,带着关心。姒昊说没造成什么损害,本还担心马棚会被雪压塌。虞父直点头,说道:“多好的马儿,压伤就可惜啦。”
虞苏安静在旁,听父亲和姒昊交谈,他看得出来,父亲挺喜欢姒昊。就是母亲,炖的兔肉羹,第一碗也先盛给姒昊,说是他辛苦打来的兔子,给他先吃。
要是父母有天知道,他和姒昊是要相守一生,是像虞正和风羽那种人,会如何看待呢。
虞苏不敢往深处想,但又觉得,也许不是那么难,让他们渐渐知晓,慢慢来,慢慢接受。
饭后,虞父跟姒昊和虞苏说:“你们去东社走走,听说今晚很热闹,他们社屋刚修建好,正在庆祝。”
春夏时人们可以聚集在社树下活动,议事,寒冷的秋冬则不行,需要有个遮风挡雪的大屋子。一般会在社树一旁,建一座长屋,称为社屋。
“好。”虞苏想姒昊来虞城多次,还从没见过虞城社中的热闹情景。
“多穿衣服去,夜里冷,苏儿,你不是多件外衣,给阿昊穿。”虞母知道姒昊的外衣潮湿,还在烤火。她对姒昊不由自主地关心,估计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没多久,虞苏和姒昊都穿上厚外衣,结伴离开。屋中只剩虞母和虞父两人,老夫妻看着两人亲昵离去的身影,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孩子不错。”虞母说的是姒昊。
“百里挑一了。”虞父的话语,可知他对姒昊相当欣赏。“他明年就十七了,我看他也没父母,就由我来帮他说个亲好了。”虞父在北区有点声望,再说姒昊一表人才,又有能力,由他帮他成个家不难。
“唉……”虞母沉重叹息,“老头,我怎么觉得,觉得他像似对我们家苏儿有意思……”
虞父一阵长长地沉默,在沉默过程中,不忘拿一个面果子吃,他边吃边说:“别胡思乱想。”虞母看丈夫没心没肺吃着面果子的样子,心想担心也没用,两人要真有点什么,他们也挡不住,明年虞苏就成年了。
虞城偶尔会有男子和男子在成年后,结伴到虞城之外独居,甚至女子和女子也有。是挺难理解,但也不少见。
作者有话要说: 虞母:这种不希望是真的,又莫名觉得这女婿不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虞父:待我吃完这个面果子,我才能思考事情的严重性。
导演:明天再一章,冬天就过完了。
第59章 相同的容貌
在任邑时, 姒昊曾和任嘉, 吉华参与过平民的社中活动。他们趁着夜黑前去社树, 将玉石的装饰取下,轻易就能混进去。在热烈的篝火旁和女孩男孩们一起跳兽尾舞,在高大的社树下和社中的勇士比力气, 比武艺。很热闹,也很有趣。
任嘉是个随性而为的人,枯燥乏味的宫城困不住他, 姒昊的性情亦喜欢新奇, 唯有吉华做事谨慎,却总被他们拉来参加, 当然他也玩得很开心。
漫天星辰之下,圆月高悬, 姒昊站在虞城的社树下,听着身旁喧闹的人群, 还有将四周烧得通明的篝火。他追忆起在任邑的生活,想起他的伙伴。这份思念之情,只有一时, 他很务实, 知道不会再相见,思念无益。
在虞城的秋冬,姒昊改变许多,他扎虞人同款的发髻,跟虞人猎人一样, 在手臂绑系涂有鹿角符号的兽皮护腕,就连口音,他听起来也像个虞人。
这些改变,有意而为之,他想以虞人的身份生活下来,他舍弃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姒昊而言,无论是在任邑当个贵族,还是到僻远的地方牧羊,还是来虞地当个猎人,他都能适应。对常人而言,很可怕,难以接受的转变,在他这里都不成问题,他是个变通的人。
此时,他握着所爱之人的手,并肩而立,觉得虞城的生活挺不错。
篝火边的男子们跳起长矛舞,吸引女孩们的目光。他们喝声洪亮,积极展露强健的体魄和有力的臂膀,在大冬天里,光着膀子。
虞苏看他们起舞,想女孩们喜欢这样的男子,强健而勇猛。虞苏回头去看姒昊,姒昊用手指摩挲他的手指,很暧昧,神情却显得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