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大黑身上也有伤,你们和狼搏斗吗。”虞苏知晓狼的可怕,一头大狼,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
“嗯。”姒昊没有多说,虞苏的眼里染上了忧郁,他在担心自己。当时相当惊险,姒昊不是很想对虞苏讲述。
他总是有些事,不大肯告诉我,虞苏想。以前虞苏会觉得是因为姒昊不信任他,现在他则怀疑是因为姒昊怕他担心吗?
“邻居要到角山买羊皮子,我想到这里看看,就一起结伴。”还是将自己为什么来角山,告诉了姒昊,虽然说得挺婉转。“原来从牧正家到落羽丘,这么近,一下子就到了。”说到这里,虞苏又绽出笑容。
“从虞城到角山也得一天路程吧。”姒昊没听出来哪里近,也不过十多天,这人又跑回来。
“差不多,隔着一条河,还有原野。”虞苏笑语。虞苏没留意到自己笑时,姒昊的目光就朝自己看。
束在后面听两人交谈,本来没出声,不过看他们大概是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样子,他问道:“虞家子,陶器要不要搬上去?”
“要搬。”虞苏立即应声,他看姒昊,微微笑着:“全都是我自己做的陶器,给你用。”
姒昊将目光从虞苏唇角移开,他对虞苏颔首。他默然上前,走到陶器跟前,蹲下身,拿起一件陶鬶端详,是白底的彩陶,制作得很漂亮。虞苏说他会制陶,姒昊本以为他会制作粗陶,或者是普通的陶器,根本没想到虞苏懂得制作彩陶。
事实上,姒昊压根也没想到,虞苏会回来找他,他还以为两人在上次分离后,就天各一方,大概也很难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鱼酥会留下来过夜。
第23章 留下
四件陶器, 三人分搬, 只是一趟, 就都送上落羽丘的小屋里。它们摆在火塘前,从大到小。
姒昊从陶器里边,取出一件陶壶, 陶壶制作得小巧实用,腹大两头尖,两只耳在开口两侧, 可以穿绳悬挂。器身白底施朱青, 相当漂亮。
这样一件器物,能看出制作者的才华还有用心。
“它不重, 可以挂在腰间。”
虞苏言语轻柔,他很高兴姒昊一眼挑上它, 他在陶壶上花费的心思最多,也制作得最完美。有件可以随身携带的陶壶, 姒昊再不用为了喝口水,忍渴折返落羽丘烧水。
姒昊的目光,落在虞苏搁置在大腿上的双手, 他的手指修长, 秀气,很难想象是这样一双手,制作出这么精美的器具。他几时起了给自己烧陶的心思,摆在地上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己所需的日用陶器, 陶鬲,陶壶,陶鬶,陶碗。姒昊抬眼看虞苏,他见到虞苏嘴角的笑容,他深切道:“多谢。”
还是第一次听到姒昊说感谢的言语,虞苏嘴角的幅度扩大,但他将头低下。
两人待在并不宽大的半地穴式房子里,周身寂静,唯有窗外的几声鸟叫,虞苏不知道姒昊的心情如何,他心里很欣喜,很喜欢。他静静看姒昊将陶鬲和陶碗摆上土龛,留下陶壶和陶鬶。
火塘旁的陶鬶已经烧裂,裂缝不小,再用两三次,估计就彻底崩坏了,是该替换。
在陶鬶之旁,那件陌生的陶釜,让虞苏感到不解,它是件旧陶釜,口沿有个不小,而且锋利的破口,它从哪里来,以前没见过。
虞苏伸出手,摸了下它。
“小心,别割伤。”
不知何时,姒昊已坐在虞苏的身旁,两人像以前围着火塘吃饭那般,挨近在一起。
虞苏将手缩回,他看姒昊的脸庞,他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带着病容。他生过病,或者还在病着,那为布条缠绑的伤口,显然很严重,但是他不愿多谈,虞苏心里在意。
“蒿,你的伤……”
姒昊低头看眼右手臂,淡然说:“不碍事。”
他知道他很在意,姒昊想,如果在发病时,虞苏在身旁,显然会很好照顾他,就像他照顾虞苏那般。
姒昊将竹筒里的水倒入陶鬶,第一遍清洗,第二遍烧煮,他问虞苏:“渴吗?”
虞苏远道而来,从牧正家到落羽丘,不短的一段距离,风尘仆仆。
“不渴,束带来水壶。对了,水壶,要拿绳子,把它的耳穿起来。”
虞苏抬眼看木梁,果然木梁上还挂着一团麻绳,他起身,将麻绳取下。他背向姒昊时,不知道姒昊看着他拿绳索的背影,想起他为自己补衣服的事情。
陶壶被拿起,放在大腿上,虞苏将麻绳穿过陶壶的两只耳,牢牢拴好,比比两头的长度。他帮姒昊穿陶壶耳,因为姒昊伤了手臂,很自然而然,他便去做了。
姒昊看他专注的样子,看得出神,恐怕自己也未察觉。
从狗尾滩返回落羽丘的第二天傍晚,虞苏突然出现在了野麻坡上,姒昊看见他时,心中其实很激动,不过他没有多少表态。在看到虞苏时,他也看到了束,显然束陪虞苏过来,他们也将一起离去。
虞苏提起陶壶的绳索,看向姒昊腰身,他想帮他挂上去试试,看合适吗?会不会太小,或者太大,好不好看?想着这件陶壶,日后会常伴姒昊相伴左右,在他口渴时,为他提供干净的水,虞苏觉得很欣慰。
姒昊抬起双臂,他会意,虞苏挨靠姒昊,他扯住绳索两端,手臂环住姒昊的腰身,两人得身子逐渐贴合在一起,像一个拥抱。虞苏本没做多想,当自己的身子贴上姒昊温热的身体时,虞苏才意识到不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拉扯麻绳,绕姒昊腰间一圈,将陶壶系在姒昊腰间。
这个过程,两人默然无声,但都感应到相互间加快的心跳与及加重的气息。系好陶壶,身子分开,虞苏低头坐好,手拳在大腿上,脸微微赧红。
“挺合适。”姒昊说。
姒昊若无其事站起身,陶壶挂在他腰间,不大不小,正好,还漂亮地像一件腰饰品,他很喜欢。虞苏这才看他,嘴角还是带着笑,他没发现,自从他回落羽丘,就不时在笑。
陶壶在腰间展示一下,姒昊便就将它解下,挂在木梁,等需要携带它时,再装满水,绑上腰。
姒昊重新坐回火塘旁,此时晚霞投洒在窗外,外头传来似有似无的羊叫声,那是草场羊群要归家的声音。无不是在提示,时候不早,该走了。虞苏朝门口探看,束的身影坐在土台一角,他沉寂无声地等待。
差不多要走了,两人心里都清楚。
“蒿,我能看下吗?”
虞苏用手指向自己的手臂示意,他的言语温和,仔细听能听出一份请求。在离开前,至少,让他看一看吧,要不回去,他要挂念。
“可以。”
姒昊将手臂抬起,他留意虞苏的目光不时会飘到他伤臂。
虞苏来到姒昊身侧,他的手指轻轻摸上姒昊的右臂,他的手指有点凉,让人觉得舒服。虞苏解开姒昊缠绑伤口的细藤条,动作谨慎,怕弄疼他,当虞苏轻轻掀开用布条遮掩的伤口,他看到手臂上有两处创口,面积不小,已经结了层薄薄的痂。能想象得到刚被狼咬伤时,鲜血直流的情景。伤口上洒的是一种黄色的药粉,沾染半只手臂,这些药粉和大黑身上的药粉,看起来一样。
“还疼吗?”指腹轻轻蹭过手臂,虞苏抬眼看姒昊,他眼神忧伤。单只是想姒昊受伤后孤零零一人,而且伤的还是右臂,做任何事都不方便,虞苏就觉得很难过。
看进他眸子里的哀伤,姒昊拉开虞苏的手指,轻描淡绘说:“没事了。”
这个伤口会慢慢愈合,在以后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再想起时,也早记不住当时的疼痛和折磨。姒昊有过经验,他腹部的箭伤,便是如此。
虞苏默然低头,长发披散,他静静给姒昊的伤口重新包扎,他的细心专注,谨慎小心,唯恐弄疼姒昊。照顾自己的虞苏,让姒昊想起有一晚,虞苏为了给他披被子,而从草泥台摔下,俯在他身上。
“你住在牧正家里?”姒昊望一眼屋外的束,束在外头走动。
“嗯。”虞苏捋直细藤条,缠绕姒昊的伤臂,把布条固定好。
“我和风川父子都住在牧正家里,他们带来鼉皮,牧正说皮子很好,要进献任君。”
虞苏以前跟姒昊提过风川,不过姒昊应该不记得了吧。虞苏像似在自说自话,虽然姒昊很少分享自己的事,虞苏倒是很乐意分享。
“杜泽鼉皮,送至任邑,大多蒙皮做鼓。”姒昊收回手臂,说得悠然。他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扎得很牢固。
虞苏的神情一滞,他只说鼉皮,并未说来自杜泽,虞苏问他:“蒿,你去过杜泽吗?”
“我听说过。”姒昊确实没去过,但是他对虞地很熟悉,他了解虞地的地理。姒昊的出身不是平民,也不被当成平民抚养,他自小从任秉那边学习知识,对任地周边的地域很清楚。
“其实杜泽只有泽东有鼉,比角山安全。”
虞苏去杜泽没怕过鼉,对虞苏而言,角山更可怕,这边有狼群,而且荒凉。虞苏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手指沾染药粉。
“嗯。”姒昊听出虞苏的言外之意,虞苏之前也邀请过他,前去虞地的南洹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