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如此,我便应了这事。这既是成全了你们,也是圆了我的心愿。”王昌奇道,“那我们找个时间便把你先人的尸骨,迁葬于此吧。”
“先生恐怕得等一等,在安葬之前,我想我们必须得去趟龙栖庙,拜访一下法明大师。”这龙栖山可是龙栖庙的寺产,他想在这儿埋葬父亲,可不得找一下法明大师么?
☆、山上有座庙
等木渊他们下山时,木安源已经和木承光等了很久了。本来,木承光是要上山的,但木安源一是怕和木渊错过,二也是怕还有漏网之狼,便和他一起在山下等着了。
这下见木渊他们平平安安回来了,顿时拉着人往家走。
“哎呀,老了,也糊涂了,看着山上风景好,便没想就上山了,害的你们等了。”王昌奇绝口不提他上山干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的,毕竟这关系着一个多少王孙贵族想要而不得的宝穴,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对于木渊他也只是会说,这是一处能出人的好穴,至于百年之后的“飞龙穴”,就得看后人造化了。
“大师严重了,”木安源急忙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况且这地方景色怪美的,要不是大师下来了,我还可能不想走呢。”
回家吃了一顿饭,下午听到木渊他们要到龙栖庙去时,木安源有些讶异:这山怪高的,一般家里没有大事,农家人也是不大上山的,倒是有时山上的和尚会下来化斋。
这般想着,但也没拦着,这木渊刚回来,去山上拜拜也好,毕竟这龙栖庙在方圆百里也算是有名的,要不是实在太高,怕是每天都能香火不绝。
龙栖山山高,龙栖庙石梯长。站在山脚往上望,青山掩映在云雾中,山路婉转如长蛇。
这龙栖庙的修建,似乎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了,至于到底是多久以前倒是没人知道,只知道有人在此地居住的时候,这地方就已经有龙栖庙了。
虽然山路上行人少,但石阶却并不杂乱,偶有苔藓,落叶却是不染阶梯的。夜里刚好下过一场小雨,这石梯更是像被水洗过的一样,干净中似乎还透着微微的青光。
王昌奇健步如飞,实在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哎,我说你们这俩年轻人啊,咋就这么慢呢?还比不上我这老头子。”
“老爷爷很快。”虽已开春,但林中仍冷的很,木清远喘着气,一出口就是团白雾,他的手也有些冷,“哥哥也快,只有清远不快。”
“没事,哥哥背你。”木渊摸着木清远冰冷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将人背在了背上。
“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背,羞不羞哟?”王昌奇喝了一口酒,将葫芦放回布袋子里,打趣道。
木清远羞红了脸,可他才不要下来呢。见老爷爷还在看,他只得将头埋在木渊的颈部,轻轻的喊道:“哥哥……”
“先生你在前面,我跟的上。”木渊只觉得脖颈上随着清远的呼吸,一痒一痒的。
那痒透过皮肤,直达心底,挠的木渊的心也痒痒的。
背着背上的人,木渊跟在王昌奇的背后,加快了速度。
“好小子!”虽然还是有点怵木渊,但是不妨碍王昌奇欣赏这个年轻人,见木渊速度不慢,王昌奇眼睛一转,便飞速向山上去,远看竟仿若一道青光似箭般向山顶射去。
木渊一见,也不甘落后,即使背上还有着人,但他的速度也不落于王昌奇。
随着速度的加快,木清远只觉得自己快飞起来了,风在他耳畔猎猎作响,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微微吹疼了他的面颊,他却只在山林间留下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和仿佛驾着马奔跑在山间的欢乐。
上了山顶,一座老旧的小庙紧闭大门。
这真是一座老旧的庙子了。庙顶长满了杂草,墙上的佛语已被岁月冲洗干净,暗淡的木匾挂在大门之上,只有“龙栖庙”三字流光溢彩,好像被谁刚刚涂洗过一样。
“咯吱”。
当木渊踏完最后一步阶梯,寺门也在这时正好缓缓打开了。
随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飘散而来,站在门后的人也露出庐山真面目。
只见门里的人,一身蓝色的僧袍,十六七岁的年纪,仰起头来,柳叶眉下是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轻启朱唇间,流露出的是宛若溪水叮咚般的清响:“阿弥陀佛!”
小和尚说着话,嘴角微微上仰,笑的矜持,而这时木渊才发现小和尚背后还有一个不大的和尚,比小和尚微微低了一个头,就静静的站在小和尚身后,轻启着唇,双手合十,同道一声:阿弥陀佛!
“咦,哥哥,哥哥,我认识他们,我认识他们……”木清远说着跳下木渊的背,跑过去就要拉前面的小和尚,“慧楠,慧楠!”
“咦,你是……你没事了?”被叫做慧楠的小和尚,看了木清远半天,才想起来这竟是那个昏倒在路上的小傻子。
慧楠是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傻子。
寒风中,慧楠碰见傻子的时候,他正蹲在墙角,双颊冻得通红,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师兄,走了。”慧源戴着斗笠,裹着厚重的棉袍,冲慧楠喊道。
他们下山化缘已经有大半天了,得赶紧回去了。
慧楠也看着傻子:傻子的眼睛很黑,圆溜溜的,就那么直盯盯的盯着自己,不说话,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慧楠想不起当时自己想到了什么,当慧源看他时,他正牵着傻子的手,将自己中午吃剩的饼子给了他。
“慢点吃,慢点吃。”傻子吃的很急,他吃了多久,慧楠就看了多久。
慧源也蹲在他们旁边。
“师弟,我们带他回去吧。”慧楠想了半天,终于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了,也不管慧源的呆愣,牵着傻子的手,就往山上带。
“师兄,师父不会同意的。”慧源有些无奈的道,“你忘了,山上不留外人了。”
“外人,哪儿有什么外人?”慧楠冲着慧源直笑,“他没准是咱们的三师弟呢?”
慧源皱眉,有些不赞同。
看见傻子时,师父没赶傻子走,但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傻子能留下。
慧楠不管那些,师父只要现在不赶傻子走,那就是不会赶傻子走了。
慧楠高兴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傻子他在哪儿见过,莫名的就对这傻乎乎的家伙有好感。
那年冬天过去时,师父没有给傻子剃度,慧源看在心里,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有他的师兄看不透。
憋着这个秘密,慧源沉默了,当慧楠堵着追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时,慧源轻轻推开人,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酸楚。
冬雪消融时,站在山门前,师父说让傻子下山时,慧楠伤心极了。
“师父,不能留下他么?”看着懵懵懂懂向山下走去的傻子,看着走两步就回头的人,慧楠难受的问道,“师父真的……”
“他不属于这里。”法明看着自己的弟子,说道,“你让他留在这里,是害了他。”
留在这里,会害了他?
师父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慧楠看着傻子的背影,泪珠成线,遮挡眼睑。
“小傻子!”慧源拉住想要冲下山的慧楠,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哀愁的心,却像是找到了疏解的源头,只是年少的他还不太明白。
慧楠以为他们不会再见,没想到再看见他,竟然还是在山门口。
看见慧楠的木清远很兴奋,伸手就要去拉,却被人挡住了。一看,有个小和尚横插在他和慧楠之间,双手合十,脸上无悲无喜,严肃的让木清远想起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七叔公。
“施主,别来无恙。”慧源低眉道。
木清远其实对总是板着脸的慧源有点怕怕的,缩回脚,他就想找哥哥。
“两位小师傅不知怎么称呼?”木渊走过来拉着木清远,也行了一个佛礼道,“在下木渊,这是我弟弟木清远。”
“原来你叫木清远啊?”慧楠当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小傻子,小傻子的喊。
“我叫慧楠,这是我师弟慧源。”慧楠拉过慧源对木渊道。
被拉过来的慧源,端正的站好,瞟了眼木渊和木清远紧紧拉着的手,眉头皱了皱,一双无波的眸子,惊起了一丝涟漪。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庙子逛了一大圈的王昌奇,跑回来对慧源道:“小和尚,你们师父呢?”
“庙子里没有么?”慧楠仰头看着王昌奇,一摊手道,“那我也不晓得了。”
“诶,诶,你这小和尚,看你长得乖乖巧巧的,你咋不说实话呢?”王昌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五彩泥人,递到慧楠面前道,“想不想要?”
慧楠见那是个乖巧憨厚的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活灵活现的,别提多想要了,但是很硬气的转过头去,谁让这老头子上次竟然把他的冰糖葫芦全给吃了,那是他给师父和师弟留的……他都没舍得吃。
哼,我才不要原谅你呢!
慧源看了一眼慧楠,上前道:“师父知道你们要来,已经在山顶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