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笑着点头,按照圣意给在座的三位大人倒酒,坐在爱卿左手边的景霆瑞,站起身谢恩。
坐在爱卿右手边的炎也起身举杯,感谢皇帝赏赐,吕太医就坐在爱卿的斜对面,四人刚好围了一桌。
可这一桌的人,真是比外头的阳光还要晃人的眼。
永和亲王,秉承着太上皇的倾世容颜。虽还年少,眉宇间却已经透出几分逼人的英气。
人家都说皇上和永和亲王,一个长得极像太后,一个则分外酷似太上皇,当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时,就好比时光逆转,这“柯卫卿”和“煌夜”还在宫里头,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呢。
而景将军那朗目高鼻、雄姿英发的模样,更是迷倒一众的宫女,早就不知自己姓啥名啥了。
今天为了伺候他们用点心,这些当班的宫女差点没打架。谁都想来近距离目睹景将军的容颜。光是站他的身旁,这脸就发烫,心口啊,更是激动得怦怦乱跳。
吕太医就是一脉绿叶,在这些闪耀的人中间,有着独特的静谧魅力。论相貌,他也是仪表堂堂,论才学,更是学富五车。
虽说他是靠景将军大力举荐,方能入职太医院,但是坐稳御医的位子,靠的还是他的真才实学,以及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道理。
这上上下下的人,吕承恩都打点得当,入宫时间不算长,却有着极佳的人缘。
不过,说到底,他也还是景霆瑞的人,因此,效忠着小皇帝的同时,他的心也向着景霆瑞,绝不会做出背叛将军之事。
“来,臣弟祝皇兄,年年月月日日,都能开心如今时。”炎满面笑容地向爱卿敬酒。
“谢谢二弟!”爱卿一仰脖子,就把青翠的酒杯喝到见底。小德子立刻给满上。
景霆瑞和吕承恩便也陪同喝了一轮。
“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别客气,都起筷吧。”爱卿说罢,还用银筷夹起一只蜜桔酥放入炎面前的碗碟内。
“皇兄,既然如此,臣弟也不客气了,来。”没想,炎手里的筷子也一动,夹起一块核桃糕,送至爱卿的唇边。
“咦?”爱卿一愣。
“您忘了吗?小时候我们常常互相喂东西吃。”炎笑道,“还说,是学父皇和爹爹。”
“可不是吗?公务繁多,朕都快要忘了那时候的事。”爱卿欣然张口,将炎送入的糕点细嚼慢咽,两人还相视一笑,甚是甜蜜。
“皇上,您的唇边有东西。”爱卿听到景霆瑞这么一说,就把头扭向左边,景霆瑞直接伸出手,轻轻一捻爱卿的唇角。
“景霆瑞!你怎么敢对皇上动手动脚的?!”炎一见就火起,“这是大不敬!”
“我不懂你说什么?”景霆瑞冷冷一笑道,“大家不过是遵照皇上的口谕,不要见外罢了。”
“本王……”是炎先破除规矩,主动喂食皇帝,那么景霆瑞替皇帝擦拭唇角,似乎也很在理。
“啊、对了!朕要吃这个!”
眼见那对视的两人间劈啪地闪起雷电,爱卿急忙指着离他稍远些的青瓷碗,那里面是喷香的八宝饭,已经切成八等份,每一块上都缀着一颗大红枣。
炎和景霆瑞不约而同地用筷子戳向那个碗碟,而且竟然选择了同一块。因为那个枣子的个头看起来特别圆润。
“嗯?”炎怒瞪着景霆瑞。
“……”景霆瑞亦睨视着炎。
“也许,朕不吃也没关系……”爱卿小声地说,好像自个儿犯了错一样。
“皇上,请用。”景霆瑞率先放弃了那一块,转而另选了一块,且动作很快地夹起,送到爱卿的嘴边。
“皇上,还是吃臣弟的吧!”炎也不甘落后,筷子飞快地操起那块八宝饭,送到爱卿的面前。
爱卿左看右看,笑了笑,都接了下来。
吕太医也默默地伸出筷子,拨弄了一小块八宝饭,放入自己的碗碟内。
“别光看着朕,你们也吃啊。”爱卿招呼说,然后使劲扒拉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炎不时夹给爱卿一块糕点,景霆瑞也是一样。
终于,景霆瑞在炎再次伸筷子过去,把一块小豆凉糕放入爱卿的碗里时,啪地一下夹住他的筷子。
两双雕着祥云的银筷很快揪斗在一起,劈啪之声,不绝于耳!
爱卿都看呆了!
“给皇上夹这么多,你就不怕吃坏他?”景霆瑞说,把爱卿碗里的糕点,纷纷挑回炎的碗里。
“哼,皇兄能吃你夹的,就不能吃我夹的?”炎便使劲地用筷子头戳住爱卿碗里,那由景霆瑞夹来的糕点,纷纷丢到桌上。
见此情形,吕太医终于伸手护住自己的碗,身子往后挪了挪。
“好啦!你们这是……”爱卿忍无可忍地伸手,本想要阻止他们的恶斗,一块戳在筷尖上的油炸年糕,随着激烈的攻击、格挡,“啪叽!”一声,就甩在了爱卿的脑门上,且黏住了,竟然没掉下来!
“皇上?!”景霆瑞和炎都纷纷停手,起身想要拿掉那块年糕。
“够啦!”爱卿自己拿下来,气呼呼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打架?!真是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微臣知罪!”景霆瑞面色不佳,离开桌子,双膝跪地。
“皇兄!都是臣弟的错!”炎也慌了,“您别哭啊!”
“朕才不会哭!”爱卿对炎是又气又好笑,“一块年糕而已,又不是青虫。”
“皇上。”小德子拿出绣金龙的丝绸帕子,替爱卿擦拭额头,上面可都是油。
“罢了,你们吃吧,朕摆驾回宫。”爱卿无奈,如此叹道。
“臣等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个当口,炎和景霆瑞倒是异口同声,吕太医也跪地恭送。
不过,皇帝一走,这筵席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都怪你!扫了皇兄的兴!真讨厌!”炎临走前,还不忘骂上一句。
景霆瑞只要爱卿不在,压根就不会理睬炎,不管他说什么。
通透凉爽的亭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景霆瑞和吕承恩。后者摒退宫女,然后往景将军的杯子里添了酒。
是正宗的烈酒梨花香,他从宫外带来,一直藏在衣袖里。
景霆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在生气,却也不是生炎的气,而是自己的。
在战场上,遇见再危急的情况,他也能处变不惊。退一步讲,被贾鹏如此贬低,处处为难,他也能为长远大局考虑而忍住脾气,为何一见到炎喂爱卿吃东西,就忍不住挑衅生事。
“将军,您这是太在乎皇上了。”吕承恩似乎看出景霆瑞眼底的波澜,轻声慢语地道,“是人都会有薄弱之处,只是,您往后还是藏掖着点为好。”
“这位亲王殿下虽然说性子急,心眼儿却浅,才会没看出来。只怕待他再长大些,就会明白过来,您对皇上抱着的是爱慕之情。”吕承恩接着道,“这事一旦捅穿了,脑袋搬家都不够啊。”
“我不在乎亲王怎么想,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景霆瑞起身,并不掩饰地说,“我只在乎爱卿一人。”
“唉,我怎么就跟了个这么胆大包天的主!”听到景霆瑞直呼皇帝的名字,吕承恩也忍不住要喝口酒,压压惊。
不过,他在儿时就决定,既然这辈子注定只能从商为奴,那么,他至少要为自己选一位“好主人”。
这所谓的好,不在于心善,更不在于有钱,而是要足够的强大。他看不起弱者,也只愿为强者效忠。
他愿意进宫做御医,也是为了能在宫里头,给景霆瑞一个照应。
而他的主人明显是爱上了小皇帝,吕承恩曾亲眼目睹景霆瑞在战场上拼杀的样子。不论敌军多寡,他总是策马冲杀在最前方,是无人能敌的勇猛与冷酷无情!
他也从没见过景霆瑞主动关心谁,甚至对他自己也是一副冷硬心肠。
可是,景霆瑞却会对小皇帝微笑,温柔软语地呵护,并不是迫于对方的身份,而是出自心底的喜欢。
所以,任何对皇帝不利的事情,他都要竭力扭转过来。比如,景亲王府收取礼绍厚礼一事,本不用在朝堂上刻意提出。以景霆瑞和皇帝的交情,散朝之后再禀报皇帝,然后悄悄把财物上缴了就是。虽然那不合国法,但法外有情嘛。
可是,景霆瑞却当众参奏了自己的家人,让大家把注意力从皇上的身上,完全转移到他的身上。
怎么天底下,会有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连老父亲都不放过。那皇上为礼绍一案,做出的那些偏袒——比如坚持要求公审,也就不算回事了。
朝堂里的事情就是这般,你若想掩盖一桩事的风头,就必须闹出新一轮的风波。
“你照看好皇上,我回王府一趟。”景霆瑞说。马蜂窝已经捅了,越早回去解决越好。
“是的。”吕承恩躬身相送,“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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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后,炎热的太阳几乎能把人给晒化。
可是景亲王府里,满园满道的站着皇城的兵丁,每隔两步就有一人,他们在做什么呢?
每个人头上都冒着热汗,伸长着双手传递着贵重之物。
这些东西都是从景亲王府的库房里弄出来的,有巧夺天工的瓷器,有嵌着东珠的宝刀,就连一些不过掌心大的奇石、木雕都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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