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和觉得回来也挺好,虽然为他做不了什么,至少算是陪在他身边,护卫他安全,直到哪天殉职,或是犯了错被处死,这一辈子这样过也挺好。
再回神时,看到太子立在廊下。
他如今看着已有几份太子的模样了,不光在于衣着配饰上,脸上见着肉了,身板也挺括了不少,眉眼间能隐隐的见着几分天家的威仪。还会罚自己跪着了,自己刚来的时候,他只会动不动的生闷气,憋着脸通红,就是不肯发作。
莫静和心里自嘲:自己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却挺高兴。
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卑贱太过,居然为了这种事高兴……
地上冷吗?
莫静和不太想理他,夜深了,有些乏,地上到底又湿又冷的,不舒服的紧,实在不愿再分些精神与他应对。
太子朝他走了两步,雪落在太子身上,有些化了开了,有些沾在了袍子上。
太子脸上挂着笑,柔和却阴冷,这样看着与他父亲倒不太像了。
太子在莫静和身前站定,看着他,朝他打手势:你上次说父皇如若有一天派你去照顾禾儿,你会立马收拾包袱去的,是不是?
莫静和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是。”
“啪。”
莫静和看着太子抬起手,他甚至不愿分出精神闪躲一下,那巴掌就这么落在了莫静和脸上。
太子年纪轻轻,下手却极狠,且不像木东初,纵是也喜欢来这么一两下,手下却是极有分寸的,也会择了地方下手,疼虽疼,不会留下些病症。
太子毕竟年轻,有些莽,只顾着自己心里有气,下手也没个轻重。
莫静和只觉得耳边“哄”的一声,一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太子没等他缓过神来,又一巴掌打在了另一侧脸上。
这是他在梦境中最喜欢看到的场景,一巴掌一巴掌的抽打在莫静和的脸上,莫静和那张脸,因为他的巴掌着上了条条血印,慢慢隆起,最后破了皮,有鲜红的血从破口处源源流出,莫静和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泪水合着血水交汇在一起,流过他原本好看的脸颊,修长的颈脖,又沿着锁骨落进衣领,每每想到这些,太子甚至能感觉心里有滚烫的泉水崩破而出,全身的血液也像是得了这股暖流活跃着奔腾着争先恐后的在小腹交汇相融,最后向下涌去。
莫静和便破了相,不再好看了。
太子对这股暖流似懂非懂,却清楚明白如此会令他兴奋激动满心欢喜,是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是一种积郁得以疏通的爽利。
可当他看到莫静和就这么跪在他面前,无悲无喜无惧无怒,没有求饶,甚至没有闪躲的任他作为的时候,他却如何下不去手了。
看着莫静和脸颊两边微微隆起的浅红手印,太子有一种冲动想去亲吻舔舐,用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去安抚。
他在莫静和对面跪下身,伸出手环住莫静和的头,慢慢靠近自己。
莫静和耳内仍有嗡嗡的声响,一阵阵的鼓动着,刺激着耳膜,脸上火辣辣的疼。
太子在他面前跪下的时候,他反应尚有些慢,却还是本能的伸手去扶。
人臣跪的是天地君亲师,太子跪他算什么?就算只是一个方便放低身体的动作也于情不允,于理不合。
太子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有一种错觉,这是年幼的太子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想要与自己建立亲近情感的方式,让他扶太子的手缓了缓。
他们靠的很近,他想起有一年过春节,自己回了莫家,莫静骅屁颠屁颠的跑自己面前,招招手让自己蹲下身来,然后扑到自己怀里,在他脸上嘬的亲了一口,又晃着脑袋,在脸颊旁蹭来蹭去,脸上痒痒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太子的唇划过他脸上的血印,又用舌头轻轻扫过,舌尖能感觉到血印的隆起,那样清晰,可眼前的人却猛的立了起来。
他说好要在这跪一晚上的。
莫静和有些愣神,呆呆的望着太子,太子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抬起头来也望着他。
“仆莽撞,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也求殿下恩典,仆今日实在跪不住了,改明愿加倍领受责罚。”
太子点了点头,看着方才还显露慌乱之色的莫静和此刻又恢复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模样,觉得颇为可惜。
可待他回了寝殿,从莫静和身上回了神,方觉出自己做错了,莫静和是父皇的男宠,父皇那样神通广大,万一让父皇知道了……
田儿一直就守在院子门口,等着莫静和,见莫静和人虽是回来的,脚却有些跛,忙迎上去扶了莫静和进屋。
“咱们回莫家不好嘛?”
他说话时带了些哭腔,声音也有些哽咽。
莫静和蹙了蹙眉,却不说话,他今日实在有些混乱,想沐浴更衣早些安置,顺便理一理这里头的关系?
第87章 第 87 章
陆疏华听到消息的时候,问了暗卫两次“是否确准?”
倒反把暗卫问得心虚了,他若是问第三次,暗卫大致会回他:“天色昏暗,雪又下得大,许是卑职没看清楚。”
陆疏华心里通透,这些人都是从大寒庄里出来的,哪里会看不清楚,且传错了消息是什么下场,他们心里都明白,断不敢没把握就来报的。
他问了两次不过是不敢置信,太子为何要做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
太子有什么?不过皇上的眷顾,莫家的支持;吴承德愿意站其阵营的前提是太子已有了前两者,是有成算的;秦张公公也是皇上派去的。这还只是开始,这两人在他将来的很长时间都会是他储位的基础和后盾,全不要了?
陆疏华在皇上去上朝的路上候了候,把事情和皇上说了,皇上面无表情的听完,点了点头。
“把莫静和召回来吧,让他回家里好好守丧。”
陆疏华应了一声“诺。”躬身退到路边,看着皇上的驾辇走远。背后那一身虚汗还没有收干。
方才那一瞬间他几乎看到了皇上眼中的肃杀之气。
陆疏华来找莫静和的时候,莫静和已让人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打包了行李,堆在院子里,该是等得了得了准信就装箱走人的。
他人此刻也正坐在院子的亭子里赏着雪喝着茶。桌上放着两个茶碗,还有一枚陆疏华大寒阁的腰牌。
陆疏华也不客气,两人见礼后就在他对面坐下,莫静和煮得茶确实是一绝,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花这样的功夫也确实是难得。
太子府这一处院子名唤“存和院”,取《周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如今莫静和却正好住于此处,却也不知是太子有意,还是机缘巧合。
只这“和”看样子是存不住了……
雪越下越大,院子的地上寅时方将积雪扫尽,这会又积上了,莫静和让扫院子的内侍别忙活了,左右也不住了,这样积着雪,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多漂亮啊。
内侍吓得了个半死,跪在地上开始求饶,莫静和前些日子把瓜儿打了半死的余威尚还在太子府萦绕。
莫静和扶他起来,帮他拍去膝盖上的积雪。
他其实不太爱整治下人的,只他们不会信罢。
“歇着去吧。”
被扶起的内侍全身都在颤抖,低垂着头。揣摩他这话的意思。
莫静和便不再理他了,让田儿去取了茶具,腰牌,在亭间煮上茶,看着雪,等陆疏华来。
若不是他脸上还有些许血印未及褪去,陆疏华都会觉得昨日夜里收到的消息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会是我来?”
“我来没有谕旨明发,离开这里亦不会有。既然没有明旨,多半陆掌事与陛下禀报昨日之事的时候,陛下顺带就差你来跑这一趟了。”
史册不会留下这一笔。
“你怎么就猜出陛下会让你离开这里?”
毕竟相伴了十几年,他想什么,大致还是知道的。若是木东初的一贯做法,他会先让自己离开太子府,杜绝这类事情再次发生,还会对太子做些惩处,表达一下不满,太子本身不能动的话,就会动动他身边的人。
只太子如今处境也是实在艰难,木东初几乎找不出能让他下手的人,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不满无处表达,暗着不行只能明着,他会找几处太子茬,借故训斥一顿,平日里扬个眉都有臣子体察他心意,更何况明着训斥,太子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莫静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问了个旁的:“陛下是不是对仆另有处置?”
相对历代君王而言,木东初并不算是多疑的,但毕竟是天子,想的总会比别人多些,不说自己曾是小寒阁的掌事,就单单论年纪,自己就比太子大了七岁,若是并非自己情愿,太子如何近的了自己的身,更不用说如此亲昵的举动。
“陛下让我先问你一句,之前说的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结草衔环的话还做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