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已到了赌坊门口。
“您老回去整点钱再来吧,咱们这不赊账!”管事的刚打发走一波,见了他三人近了门前,搓着手笑盈盈的又来引他们。
“啊哟哟,这不是莫三公子嘛,您可许久不曾来了,今日得空,进去试试手气?”
莫静和看着陆疏华兜里鼓鼓囊囊的钱袋,笑道:“没带钱。”
管事的陪笑:“别人不赊账,莫公子自是不同的。”
莫静和点头:“那如何好意思?”
管事笑:“里边请里边请!”
莫静和的名声木东初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今日听他当着自己的面这般耍无赖还是觉得十分新奇。
“三位赌什么?”
木东初正在斟酌,就听的莫静和笑道:“公子,掷骰子吧,比大小。”
如今莫家不比从前,他们以前给自己送了多少钱,说不定这时候都憋着要回去。这次是伺候皇上出来,输赢都得掌握个尺度,若是让他们赔多了,他们也不知道这就是皇上,闹腾起来也是麻烦;若是皇上赔多了,虽他老人家也不在乎那点钱,到底也是败了兴致。掷骰子最好,做不了手法,只凭各自耳力罢。
管事的听得莫静和唤那人一句公子,又瞧他对那人处处礼让恭谨,想到他莫静和以前出来,就是身边的尹如桐都是小心翼翼的陪着哄着,他什么时候伺候过人?这人不定是哪家的天潢贵胄了。
“是是是,三位公子这边请。”
莫静和伺候着木东初桌前坐,自己侍立在一旁。
“先赊五百两吧。”
这位高权重的出手就是不一样啊,动不动就是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家用。
“好好,您这把押多少?”
莫静和看木东初,等着他示下,听木东初道:“全押。”
嚯,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五百两银子跟玩儿似的。
莫静和也不管。
“我们公子说全押。”
柜主得了管事的眼神,微微额首,开始掷骰子。
陆疏华一边听着他掷骰子,一边还得小心留意周围的情形,便是如此,也听得那柜主掷了个“二二三,小”,却瞧柜主喊了句“买定离手”后,莫静和把全盘压在了“大”上。
大寒阁自木东初以来开设了个别职,大量收购了各地的酒楼、茶馆甚至赌坊、青楼等,一来为了便宜收集消息,二来也为少府充盈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陆疏华看得此处难免头疼了一下,他知道莫静和不想惹事才有此一举,可这趟不算公差,开销必是从少府出的,少府这两年确实不缺钱,可每笔钱得入账,这账回头怎么报?自己带着皇上逛赌坊,赔的?
柜主手一扬:“二二三,小。”
莫静和也不恼,对着木东初歉意的笑:“输了。刚赊了五百两还没还上,管事的必不会再赊给我们了,要不我们这就打住回了吧,回头让陆公子着人把钱给还上。”
木东初看他,敢情这小子还打了这主意?笑着扬了扬眉。
莫静和无奈,回头对着管事的道:“再赊一千两。”
他说这话时一点借钱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在自家柜上支钱一样理所当然。
管事的今日是打着从他身上把以前送出去的钱给要回来的主意,就怕他不接着来。他偌大的莫府就在那摆着,莫府追不到债还有莫家老宅,再不然这人现下不是住太子府了吗,大不了闹到太子府,他太子能为了莫静和,能为了几千两折了面子不要?
“是是,小的这就着人去取。”
莫静和看着那钱,心里盘算着赢多少合适,那头听得柜主又一次喊道:“买定离手。”
台面上有不少人方才看着他们大把的银子往外推的,都道他们今日运气不佳,只管往他们对门投便是,故此都憋着等这家下注。
莫静和问木东初:“请公子示下,押多少?”
木东初看他神情便知道这小子这盘还打算往外赔钱的,既是要赔,爽利点便是。
“全押。”
莫静和应了一句“唯。”,又将手头所有押了“小”上。
陆疏华现下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而气定神闲了,他太了解莫静和了,这人手下自有分寸,他从小惹是生非,可每件事却偏偏恰如其分的卡在了那个“家大人出面扫一扫,便能摆平”的份上。若是五百两这样的小钱,莫静和赔也就赔了,照这样玩下去,若是几千几万两的事,莫静和自然不会往外赔的让他难做。
“呀,又输了!公子咱走吧,再多府里长辈要发落仆了。”
木东初依然笑着扬了扬眉。
莫静和于是又回头对管事的说:“再支两千两。”
管事的这次就没这么爽快了。
“莫公子,按理说您这身份断不会白了我们的钱,可万一有个万一,我们也找不到人说理去,要不您给我们写张借据,我们去府上领钱也好有个凭证。”
莫静和有些为难,低头想了想。
管事的只当他借钱有顾虑,木东初却明白他的心思,这人谨小慎微,别说借据了,零星半点的笔墨也是不肯往外写的。
“我来写吧。”
莫静和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有次举动。
管事的却还不买账。
“好自然是好,我们也不知道公子是哪家的,领钱也没个去处不是?”
第66章 第 66 章
他这话一出,三人都有些懵,要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堂堂天子的笔墨竟然不及他个莫静和?
还是木东初先笑了出来。
“那可如何是好,临之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的。”
莫静和知道他是在嘲弄自己,也不恼,从腰间取了一枚玉佩下来。
“先抵给你吧,等我们赢了钱再赎回来。”
却被木东初拦了下来。
他识得这块玉,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莫静和便戴着,是他出生时父亲赠与他的,算是家传之物,也是他对父母的念想,若不是珍之爱之,不会十几年来一直戴着。
“这东西你也配得着?”
木东初只笑着这么嘲讽了一句,管事的竟平白生出几分胆怯。
“这种东西也往外头送?”
莫静和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暖暖的,很熨帖,对着管事的道:“再支五百两,若是输了连同前面的三千五百两,一共四千两,我双倍还你。”
管事的刚开始被木东初镇了一下,此下又听闻莫静和这么说,心道:本就是无本买卖,净赚八千两有何不好?
“莫公子,您是贵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不算话可就难看了。”
莫静和一拍桌子,哼了一声。
“怎么着,还能亏了你的钱?”
一派纨绔兼无赖做派。
“好好好,这就去取。”
木东初觉得好笑,想起他以前揣着个弹弓,蹦哒着小短腿,狐假虎威的模样,那时自己还没有亲政,外戚擅权,心情总不太好,幸亏有这小子陪着,这样想想自己有些忘恩负义啊。
再看莫静和,正勾着嘴角笑得肆意,低垂着眼看骰子的双眸中隐隐透着精光。
想想他也是怪可怜的,还未满二十,许多与他一般的大的都还未行弱冠礼,这年纪不就该这样,肆意汪洋,随心所欲,前个陆疏华还在同自己八卦,丞相长史家的老二为了个伶人争风吃醋打伤了太史令的小儿子;太常掾家那个整日里憋着在自己面前表现,有事没事写些文章议论议论朝政往自己那里送;还有柳相家的那个,前个喝大了,把人家酒楼给砸了,酒楼老板气愤不过,掘了柳相家的祖坟,柳相把酒楼老板告到了廷尉,为了这事柳相和席御史吵了小半月,至今见了面也只当没看到……
他却连驯服一匹马都不敢,连一点笔墨都不肯留,纵使一块镇纸,只模样说不上是什么便就舍了不用,他自从跟在自己身边以来,看似恃宠而骄,骄横跋扈,其实又有过什么自由。
正想着,便看到自己面前一摞的票据,该是赢回的筹码。
柜主两只眼盯着莫静和看,持着骰子上下摆动的手正微微打着颤。
“啪”得一声,骰子被猛盖在桌上。
“买定离手。”他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莫静和浅笑,将手里的五百两压在了“大”。
柜主的嘴脸开始轻微抽搐,小心翼翼的抬起眸子,越过莫静和看立在他身后的管事的。
“开。”
陆疏华轻咳了一声,提醒他适可而止,别赢过了头,惹些是非。
看来是赢了不少。
“赢了多少?”木东初问身边的陆疏华。
陆疏华半躬下身,挨近他耳边道:“七千两。”
木东初笑:“他小时候还跟我说要卖蛐蛐换钱,以后长大了好去好玩的地方,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莫静和一路赢的很顺畅,倒是最后一波运势不佳,输了好几盘,把前面一路赢的钱都给赔了,好在前面赢的多,总账到底还没亏,空手套白狼,赢了一千二百两。
“公子。”莫静和笑得得意,一副做了有脸的事,等着家大人夸的模样。
管事的凑上前来,经前面那几场大起大落的进钱出钱,他有些支不住了,声音也不如方才那般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