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华心道:莫静和吃遍青都大小酒楼茶馆,哪里的点心他还吃不出来?
嘴上笑道:“陛下|体恤臣下,莫大人一定会感怀在心。”
陆疏华来送核桃酥的时候莫静和正在和太子下棋,莫静和下棋的水平比不上木东初,和太子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几盘下来,那种不用深思熟虑就能稳操胜券的凌驾感,让莫静和一上午那嘴角就没扯平过。
要不是时时心里记挂着木东初的身体,他觉得他在这里的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陆疏华重操旧业,猫在他们边上的一个大树上看他们,看了两盘,觉得莫静和欺人太甚,摘了树上的一片叶子往莫静和背上掷去。
莫静和一早就知道他来了,叶子飞来时往边上偏了偏,正巧打在太子的胸口。
听得太子连咳了数声,陆疏华一边心里埋汰莫静和,一边又心虚不已,偷袭太子,砍头都是轻的。
好在也没用多少力道,太子摸了摸胸口,也只道风大。
不下了。
莫静和如今已不用璐儿解释就能明白太子打得手势了。
放下棋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列了十几本书名。
“这是陛下以前常看的棋谱,这几年棋路虽大有不同,万变不离其宗,底子总还是这些。”
太子看他的眼神便有了几分深意。
这人实在奇怪,父皇派他来给自己治病,他甚至没有帮自己把过脉,整日里游手好闲,整些没用的,比如今天一早自己好好的在院子里下棋,他巴巴的跑过来说要对弈一秤,若是输了,立马搬出府去。比如昨天晚膳的时候说新研制了几样菜式,让自己给他掌掌眼尝尝味。又比如前些日子取了两箱四季衣裳来说胡言乱语,“殿下,您是真不得宠,连李全德都不肯给,这是仆让田儿跑了趟造办处,把您以前寄放在那里的衣裳都取来了,虽李全德看尺寸准,也不知道准到什么份上,您得空试试,若是不准,仆再让田儿拿去改。”自己何时在那里寄放过衣裳,不过是他们攀高踩低,克扣了罢……
如今拿了父皇的棋谱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仆是陛下的男宠,留意些陛下的爱好是男宠的本分,如今仆想巴结殿下,拿出来献宝,还望殿下不吝笑纳。”
莫静和双手捧着递给太子,太子只是看,也不接,莫静和无奈,重新折好。
“殿下若没有旁的吩咐,仆告退了,有佳人等了仆许久。”
将纸往荷包里随手一塞,一不小心掉了地上,莫静和心里记挂着佳人,也没注意,神兜兜迈着轻快的步子就走了。
太子看了地上那张纸想了一会,还是指了指,让璐儿捡了起来。
莫静和回了屋子,打发了田儿出去,取了茶具,给陆疏华煮茶。
“得莫大公子煮茶真是难得。”
“在下如今一介布衣白身,还要劳烦日理万机的陆掌事等这许久,真是惭愧。”
陆疏华心道:他若真有半点惭愧之意,就不会让他这样等了。
“在下觉得你心真是大,刚刚做了莫家的家主,便放着偌大的莫家不管,一头扎进太子府,原以为你深谋远虑,早一步巴结太子殿下,图个将来,如今看你和太子殿下这般,殿下登基的时候,你能保的了小命已是太子深恩,你当真来这里就过个养尊处优,混吃等死的日子的?”
莫静和笑着点头。
“在下此生没什么心愿,如今算是寻到了一个,扶太子殿下登基,办了这件也算是此生有所小成,看了太子殿下的登基礼在下就自尽,这也是扶保正统,将来到了地下,见了父母,他们总不至于要打要骂的说我没出息,连□□在下都想好了,兔枯草,临死也没什么痛苦,死状也安详,到了地下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陛下,若是得见,他也不至于见了我的七窍流血的模样而嫌弃我。”
陆疏华心里摇头,陛下龙体安康,您这愿望大概还要等上几十年了,却不说破。
笑道:“总算也算是件正经事,总比没有强些。”
莫静和给他的茶碗里满上茶。
“在下煮这茶,就想就着茶吃你手里那核桃酥,巴巴的望了许久,陆掌事不是拿来给在下吃的?”
陆疏华举起来晃了晃。
“路过醉风楼给你带的。”
莫静和笑着点头,抬起手去接。
陆疏华笑,许是这几日真的过得轻松了些,也许是莫静和找到了个盼头,他这样倒比原来看着疏朗了许多。
莫静和接过拆开来去吃,只一口就笑得很满足。
“叶公子最近还好吗?”
“在酒楼里打杂,那个记吃不记打的,这两日还惦记着替大寒阁打探消息。”
他是笑着说这话的,日子总还要一天天过的。
第60章 第 60 章
陆疏华又道:“陛下说李全德太油滑,太子府的管事理当更稳重端和一些,所以另给指了个人,过两日就来。”
莫静和点头,是谁无所谓,他本也就想问问木东初对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人家都欺负到他儿子头上了,他也不管管,如今看来木东初大概是要办李全德的,他宠不宠太子是一回事,敢克扣太子又是另一回事。
正如莫静和自己说的,如今是一介白身布衣,消息来得就没有以前那么顺畅,不能问陆疏华,他那些能对小寒阁掌事说,却不会跟莫公子说,更不会跟莫家家主说,谁能断定莫家以后不会举旗造反。
大寒阁有一层楼是专门用来存放莫家消息的。莫静和主莫家那天起,大寒阁便会源源不断的收集整理他的消息,说不得前几日晚膳吃了块鱼有几根刺,这种莫静和自己都说不上来的,陆疏华能一一数给他听,他与陆疏华也再不可能如原先那样了。
所以他只能问木东初,还不能直接问,木东初会不高兴,这样兜着圈问木东初也会知道他的意思,到底会好些。至少木东初知道他在他身上是花了心思的。
“在下把莫府的陈厨子请来了,等等留下来用午膳吧。”
陆疏华喝他倒得茶,道:“你这人啊,一点不实惠。”
莫静和笑,他不是在下逐客令,真的是想留他用膳的。
“来时陛下吩咐了,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我来,干我们这行你知道的,说什么位同九卿,银印青绶,朝堂上什么时候有过我们的位置。”
莫静和又给他倒茶。
“我以为一辈子听不到你抱怨了,真好。”
那时候西北闹瘟疫,得了瘟疫的人全身溃烂而死,这病又极是容易染上,陆疏华去了一趟回来说:“我当时就在想,幸好去的不是你。”
还跟他一一数莫家的罪行,那时候莫家不比现在,正是昌隆鼎盛的时候,他说的这话莫静和但有一两句露了出来,陆疏华无疑是要开罪莫家引来祸事的。陆疏华敢当着他面说,莫静和也没有与旁人说过。
陆疏华比他大不了几岁,资历却比他深了许多,他还在小寒庄的时候,陆疏华已经是大寒阁的掌事。陆家那时虽比不上莫家显赫,到底也是老士族,陆疏华能掌大寒阁这么多年也自有他的才干资本。
可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很关照莫静和,不同于对待皇上男宠的小心翼翼,讨好奉迎,陆疏华对他十分随性,那次送嫁长公主还抽了他一鞭,事后就当没有这回事,抑或只是在办一趟公事,这一鞭只是公事中正巧需要的一道程序。但若说只是同袍之谊……
“你什么时候回莫家?赖在这一辈子?”
“要回去的,再等等,等我把太子殿下再养胖些,他太瘦了。”
太瘦的太子这时候刚得了信,府里的那位不速之客正在私会客人,会的是谁问了府里的人一概不知,他很想冲过去瞧瞧,这个莫静和到底这么回事,赖在自己府里不走还请了客人来,竟然也不通报自己一声。
可他是太子,这种事做出来又有点小家子气。
也没郁闷多久,莫静和就来了,一脸笑盈盈的。
后面跟着的田儿端的正是木东初让陆疏华送来的核桃酥。
“殿下,陛下赏了些点心,臣承蒙殿下收留深感仁德,无以为报,愿借花献佛,送了点心来给您。”
太子的小情绪又上来了,到底谁是陛下的儿子,自己这个儿子还不如他一个男宠。这个莫静和也是刁钻,得了赏就去谢恩啊,谢完恩供起来或是关上门自己吃了啊,巴巴的送过来是几个意思?
莫静和见他不说话,示意璐儿过来接,璐儿硬是不接这个茬。莫静和实在觉得这对主仆有意思。
自个儿就端了盘子搁桌上了。
“莫静和,你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莫静和笑:“这虽是臣送来的,却是陛下赏的,你竟然也不来接,是谁胆子越发大了?”
璐儿一惊,跪地道:“殿下,奴不是那个意思。”
太子依然没有任何示下。
莫静和笑:“尝尝吧,挺好吃的,您若不喜欢吃,也别扔了,大不敬的,着人送回来,这点心在臣心里珍贵着呢。”
说完这句做了一揖,神兜兜的又走了。
太子的脸从脖子一句红到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