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甚孬,慎用。”他几乎能想象顾青竹用那把破扇子抵住下颚笑得妖孽的模样。
评语和他的人一样的不正常。
顾青竹武功就那样,教出来的,就算得了他真传,能好到哪里?更何况还是个托大的,所配长刀不打磨,甚至不开刃,给陛下值夜都敢迟到,值守的时候走个神什么的更是常事……还当真就是顾青竹才交的出这样的货色。
后来不知怎么的,还混上了陛下的龙塌,然后就抢了他掌事的位置。此下便是可恨了,世间怎有如此可恨的人,没有真才实学,靠着歪门左道就得了那个位置,那个他一直这样尽心尽力,却始终够不着的地方。
再后来……他妈的,他从一开始就扮猪吃老虎,什么只会轻功和点穴,点的都是死穴,专攻太阳、神庭、膻中、期门一路,加之轻功了得,速度又快,那些号称武功了得的,又有哪个打得过他。还有他的思虑,他的手段,很快就坐稳了小寒阁掌事的位置,只要他还在小寒阁,自己……算是再无可能了。
第55章 第 55 章
“那……大人以后作何打算?”
哪轮得到他做打算,自有人早早的替他做了打算。
“回家好好守丧。”
木东初在密旨中写:你们家那位老太爷是如何对你的,你们家父辈又不是没人了,你替他守什么丧,如果真的要辞官也是可以的,太子为喉疾所扰多年,你正好也闲着,去给他治治。也算替老太爷积积阴德。
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尽孝心可以,你得帮我儿子治病。
太子殿下他是见过的,他那喉疾是心病,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大妨碍,但要治好,得细细的养,少则几月,多则几年,这段时间他就要陪在太子身边?
伺候完老子,还要管他儿子……
这两位皇子都为皇后所出,小的机灵可爱,品行还好,听说几位老臣见了他都说:“二皇子贤达通透,长大必是王佐之才。”什么王佐之才,他们不敢明说,太子殿下不会说话,这辈子是当不了皇帝了,二皇子又聪敏明理,太子府易主不过是迟早。
陛下让他亲近太子是什么意思?
争储这种事向来你死我活,陛下把自己和太子绑在一起是何用意?扶不了太子登基陪着一起死?
上次在莫府他不是还说要自己陪葬的吗?如果他一开始就放弃了太子,做好了太子不能登基的准备,那他崩了的时候,二皇子登基,自己自然就跟着陪葬了。若只要这样的结果,他一道圣旨就成了,甚至……一个眼神,他也会乖乖陪葬的,何须费这样的波折。
既是要给太子治病,就是希望太子继位的,太子登基才是正统,二皇子再圣明贤达,若是他做了皇帝,不说太子必然没有好下场,给木家后世留下的祸根更是深远,他不会做这种事。
好烦!
真不想参与到这种事情中……
“暗卫从不违抗掌事的命令,如若有一天,掌事让暗卫杀了自己,你说他们会执行吗?”
……
“我之前一直想试试的,却不敢,如今是没机会了。”
尤参事只以为他玩笑,陪笑道:“大人见地独到。”
送走了尤参事,莫静和也没有在小寒阁多待,田儿虽是木东初指来伺候他的,到底是宫里的人,如今自己不在小寒阁了,留在身边也不合适。
还是得去和木东初交代一声啊。
他是在宣室殿见到木东初的,殿内没有旁人,木东初是为了见他移驾宣室殿,而不是正巧在这里议事让他来的。
莫静和按君臣之礼拜过,木东初让他起来,他便垂手侍立在边上。
木东初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静和答:“早上回来的,本来想先来求陛下赐见的,时辰尚有些早,也不是不能耽搁的紧要大事,不敢冒昧叨扰陛下,就先回了小寒阁,本想与叶庆做个交接,碰巧今天是他值守,仆就先去大寒阁和陆疏华打了个招呼,也顺带看了看叶庆,他如今已然大好了,请陛下放心。”
木东初笑:“朕的行程只怕莫卿比朕自己还清楚吧,再者小寒阁统共两名参事,按单双日排班,莫卿不知道今天尤参事值守?”
莫静和跪地道:“陛下赎罪,仆记性不太好,三月未有当值,记不太真切,疏忽了。”
木东初还是在笑,再问下去就没有意思了,他过目不忘的记性,又在小寒阁任职这么多年,怎么会短短三个月就忘记的。分明是不想见自己,拖着不肯来。
“起来吧。不知莫卿肯来见朕又是为了什么?”
“仆已不在小寒阁,继续留在宫里不合适,来与陛下拜别。”
木东初走到他身边,莫静和跪得很工整,一动不动,他知道不让他起来,他绝不会起来,这人向来和顺听话。
“其实你可以选的,继续在小寒阁的话,就可以不去给太子治病。”
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让他离开小寒阁了。
“陛下,仆就这么一点本事,比仆医术高明的大有人在,小寒阁赵大夫就很不错。若陛下只是想给殿下找个依靠,殿下身后是柳家,这两年势力也不小了,殿下登基不是难事。”
木东初寻了个垫子在他身边坐下。
“你个小王八蛋,少给我瞎扯。”
莫静和被他骂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这种措辞,这种语气,明明字用的难听,却有种宠溺的意思在里头。
“二皇子身后不是柳家?”
“陛下,都是皇后亲生,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胞兄弟,仆看太子殿下很是照顾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又贤达仁厚,兄友弟悌的,说不得这位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礼让不受呢。再者太子殿下继位是正统,想必柳家不会为难太子殿下的。”
“朕不是太后亲生?朕与北辰王不是同胞兄弟?朕不是太子不是正统?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想做皇帝也会有一群人拾掇他去争那个位置的。”
莫静和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陛下,仆有最后一句话,其实帮太子殿下争储这事上,仆不是最佳人选,就如同当年先帝将左将军送于太子府,看重的不光是左将军的忠义才干,更是其父左老将军能为了这事敢跟北辰王一系争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仆不会的,陛下若是驾崩,仆愿意随陛下而去,谁当皇帝对仆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仆没有那样坚毅的心性,更没有与他们斗到鱼死网破的决心。”
木东初听的此处愣了许久,他说他愿意随自己而去?当时那只是他的一句戏言,可此时听来却更像是一句情话,对莫静和来说,这个世界的意义只有他,若他死了,莫静和便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
莫静和今日不同往日,他有莫家,如若好好经营,再过个几年,甚至能左右朝堂,染指江山,他全不要?木东初真的驾崩了,就没有人再束缚他,谁管他娶妻生子的事情,爱娶几个娶几个,爱如何风花雪月只由着他罢,可他不要?
等等……莫静和突然抬头看他,木东初如今正值盛年,甚至……龙马精神,如何就在想储位一事,这事再过个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会有太大妨碍的。
莫静和想到此处,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了,伸手握住木东初的手,撸开他的袖管,在寸关尺上一按。
第56章 第 56 章
木东初心里好笑,他以为自己就快死了?所以在想储位一事?哈哈哈!
“不要紧的。”
木东初笑着抽回手。
“不是说君臣之礼吗?你一个臣子这般窥探朕的身体,是个什么罪?按个谋逆都不为过吧。还是说你后悔了?”
莫静和心里担心,也顾不得这些。
“您让仆看看,仆略通一些医术的,那些太医用药下针都太过保守,他们治不好的,说不定仆能一试。”
木东初本以为他会说“陛下一人之身系天下安危,天下子民都盼着陛下康健,仆深受皇恩,更是希望陛下平安喜乐。”之类的。
他这样说,木东初反而觉得心里挺暖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莫静和惊讶于自己一点都不抵触这样的触摸,甚至贪恋于他手掌的温度,想要感受得更真切些。
“朕没事,真的,朕崩了,你还得陪葬,朕还要你给朕的太子治病。”
莫静和抬起头来看他,木东初那只手顺势就划到了他的脸上,印象中的莫静和仍是那样粉粉嫩嫩又软仆仆的模样,不知何时就长成了现在这样,挺拔沉静隐忍……好像就突然之间成了这个样子的。
“你不要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木东初摸着他的脸,勾着嘴角笑。
“我有什么好的?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回来后对你也不好,强要了你,总打你,毁了你的家,如斯佳人却不让你亲近,……如果没有我,你该过着另一种生活。太后不会把你召进宫来,莫家还是原来的莫家,你还是莫家的三公子,这时候说不定都有一两个奶娃子了,出门逗逗鸟,回家耍耍孩子。”
听到此处莫静和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确实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