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陷阱?”卫尉卿赵秉仁问。
北辰王道:“这事做得机密,当不会有防备,该是我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慌乱所致,或是木东初已失人心,他们不愿舍命护主。”
有太多的可能,但是北辰王心里仍是隐隐不安,直到他在城墙前看到了莫静和。
莫静和穿着并不见如何华丽,但在一众甲士中却十分显眼,甚至在见到北辰王时像旧友般微笑作揖。
左荣华派了一小队人马跟着他,一来护卫,二来监视,若情势不对立马做了。
莫静和策马上前两步。
“殿下。”
如同那一次在宣室殿见面那样,礼数周详,客气有加。
“莫静和,杨灵玉在本王手里,你现在降还不晚,本王承诺你的依然作数,不然本王不能保证手下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直切主题。
莫静和没有听到他说的那些,杨灵玉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万一。
他有些诧异也有些后悔,北辰王身边跟着的竟是卫尉卿赵秉仁,谁都可以,为什么是他?
他怕自己失手,“请不动”北辰王,所以带的暗卫都是轻功了得的,方便直接掳走,暗卫中又有谁轻功比得过阿三赵庚呢……
五年不得归家,如今见了父亲却要动手?
“殿下,瞧瞧后面,再瞧瞧城墙,殿下想要再进一步已是无望,陛下慈悲宽仁,与殿下又是同胞兄弟,定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也请殿下谨奉孝悌之道,顾念太后年迈,悬崖勒马吧。”
莫静和顿了顿又道:“众位将士,陛下与殿下是兄弟,与众位可不是,殿下最坏不过软禁,众位却只有死路一条。陛下允诺众将士,只要你们投降,既往不咎。何况殿下造反并非出于仁义大道,只为私利罢,追随殿下,值得吗?想想家中父母妻子,顷刻间即要成日以泪洗面孤独守寡,值得吗?”
黑压压的一众人,此刻竟是格外的安静。
左荣华站在墙头上看着他,他至今依然不太明白莫静和的忠心源于何处。
“莫静和,你一个外戚之身,御史台参你品行堪忧,玩忽渎职,侍上不恭。你做下的那等荒唐事,真真罄竹难书,就前日陪妻省亲也能干出调戏太尉府中伶人之事,此种种与禽兽何异?就凭你也敢在两军阵前大放厥词?”
说话的是赵秉仁。
“确实也没区别了,但我这样的禽兽尚知道忠君,各位呢?”
莫静和是没脸没皮惯了,也没怎么走心就嘴里这般的敷衍了一句。
他眼里望着众人,见他们已是动摇,气势军心都已不如来时。心里正估量了着此刻过去掳人的能有几分胜算。
五六分吧……那就够了。
“愿侍奉殿下陛见圣上。”
北辰王军中有人喝问:“这等大事,说不既往不咎就既往不咎?万一我们放下武器降了,陛下又想杀我们,怎么办?”
莫静和只是微扯了扯嘴角,看着却是无以言喻的疏狂不羁。
“兵力如此悬殊,你们不降就能活?”
北辰王见过这样的莫静和,他那日在北辰王府,四面甲士一拥而上,柄柄长刀直指他的头颅。
莫静和也是这副模样,然后问他。
“殿下不知我是小寒阁的掌事?”
他现在知道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小寒阁掌事的身手自然不俗。
赵秉仁长剑向他刺过来的时候,他侧身躲过剑锋,顺势就用马鞭柄手在对方合谷穴一击,赵秉仁失力脱手的长剑被莫静和另一只手接住,打了个剑花又架上了赵秉仁的脖子。
“愿侍奉殿下陛见圣上。”
莫静和说这话时语气平和甚至能算得上温润。
北辰王见识了他的身手,突然就明白了,都是假的……
莫静和这样好的身手哪来的?至少绝不可能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成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得来的吧?
太后垂怜,挂个虚衔?
他记得太后那时同他讲,木东初给莫静这个差事的时候,正好是刚处置了后宫莫夫人的兄长,这位莫夫人很是闹腾,又是哭闹又是绝食,木东初给太后请安时便提了一句。
“莫贺文行事太过,处置已是定局,太后别太伤心,这样的子孙留着也是辱没莫家的名声,就是用人,朕也更倾向如静和这样的,品行好,知分寸,又能办事的。正巧他这两日要回来了,朕想还留他在身边,思来想去的,小寒阁掌事的位置最是合适,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说,这是木东初服软了,毕竟自己还是他的生母,莫家还是他的母家,他不愿轻易开罪的。所以处置了一个又扶了一个,算是安抚莫家。
太后瞧着,虽说折了一个,但也只是罢官流放,到底没有要了他的性命,等皇上淡忘了这事,寻个由头大赦天下,还是能回来的。莫静和从小养在身边,与自己很是亲近,他主小寒阁的好处可比十个莫贺文在任上还强得多。
后来太后出面劝了莫夫人两句,这位莫夫人才算是消停了。
北辰王心里苦笑,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所谓近臣,又有什么差事能近过小寒阁的掌事。这么重要的位置,木东初如何会轻易的就给了莫家的人,只因后宫一位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这个人情做得何其顺水。
北辰王回身看了看后面反扑过来的追兵,怪不得一路上没有甲士拼死抵抗,只为了引他们进来好来个前后合围。
如果甲士不战是假,莫静和投诚是假,大寒阁叶庆给的消息应该也是假的,还会有什么是真的?
“哈哈哈,原来只是一场春秋大梦!你们都在拿本王当笑话看啊!哈哈哈……”
“殿下!”赵秉仁低呼一声。
瞧这情形,赵大人造反的心志比北辰王还坚定,他是必然不能留着的。
“想青都赵家一门忠烈,世代簪缨,赵大人当知‘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的道理。”
剑在赵秉仁的脖子上,暗卫就在身边,无论是暗卫使个暗器,或是他的剑稍微向前一用力,赵大人的隐患立马就能解除了,可是到底不忍,莫静和深知自己这个毛病有多可恨,可就是改不了。
调转了话头。
“你既奉殿下为主,如何忍见殿下这般?”
赵秉仁也知当下情势,大军直入宫城是不可能了,可是他恨也不甘心,准备了五年,就这样败了?
“赵大人,算了……本王终究是不如他的。”
莫静和撤回手中的剑,反握住剑柄,递还给了赵秉仁。
“殿下请。”
暗中的赵庚长叹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方才听莫静和说陛下允诺众将士投降即既往不咎,如果他的父亲此刻没事,大致命是能保下的吧。
莫静和矮了半个马身跟在北辰王身侧,在跟出来的一队人马分列两侧迎他们归城的时候抬起头,看着城墙上的左荣华。
眼神中写着:你看,我是忠的。
可他看到左荣华的时候也见着了莫静仁,心中的欢喜只是一瞬,随即被失落与惆怅取代。
木东初是说要召他回来的……原来是为了这个,他终究是不信自己的,他怕他临阵倒戈……他竟这样防着自己。
城门轰隆隆的在身前打开,两侧将士均向他行礼致意,他们崇武,更崇尚勇气,莫静和在两军阵前就这么从容往来,只这份淡定就令他们深感敬佩。
莫静仁下得城墙,站在他面前对他笑。
“长高了。”
莫静和下马,上去抱他,他能感到莫静仁因激动而颤抖,五年了……
“哥哥也长高了。”
“你先办公事吧,我们回家再聊。”
莫静和点头,松开手。
当北辰王一身戎甲的站在太后面前时,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终是停了,莫静和不想听他们唠家常。
给太后和皇上行礼,算是复命了,又安排周围暗卫小心,自己踱回了小寒阁,好在这两日木东初也忙,他觉得自己这情绪也不方便去见莫静仁,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小寒阁。
外面腥风血雨的十来天,莫家眼看着就有倒台的趋势,朝堂上人人自危,怕北辰王这事牵连到了自己,他这个莫家嫡系的小日子过得却是滋润。
木东初百忙之中还不忘抽出空来想一想莫静和,他没来看他,也没召他去,只嘱了田儿带着莫静和平日用惯的东西去小寒阁伺候。
莫静和没事的时候就养护养护那几株从皇上偏殿移过来的花草,或是就坐在小池边的石头上,往小池里闲闲的扔石子。
“大人这池子多漂亮啊,要不我们在里面养些鱼,您无聊的时候也能给它们喂喂食,逗逗趣。”
“我以前住的那个院子里原也养着许多鱼,各式各样的都有,大的都有这么大了。”他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继而又道:“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一大早的池子里结了冰,那些鱼就冻在了里面,还是那么漂亮,就是不会动了,等冰化了,它们就浮起来腾在了水面上……”
田儿给他倒水,把茶碗递到他手里,道:“大人,各鱼各命,您还心疼起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