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陆疏华笑笑,饮了杯中酒,意味深长地道:“不妨再问问。”
等陆疏华告退出去了,他都在想,这句“不妨再问问”是什么意思?
“小寒阁何在?”
有暗卫应声出现,跪在他跟前口呼“陛下。”
地上的人,一身黑色劲装,身量修长,木东初看他这么跪着,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
“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抬了起来。
木东初手里的酒盏突的滑落到了地上。
那种地方出来的大多沉默浑身凛然杀气……
但眼前这人似乎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像是高了很多,身姿是挺拔的,他又长得好,和以前一样见着他脸上总噙着三分笑意,整张脸便很柔和温润。
莫静和轻轻的叹口气道“臣莫静和请陛下万安。”
……
似乎又与以前不太一样。
“陛下,你看这鸟,我训了很久,它会说“陛下好美”“陛下英明”“陛下我饿”“陛下陪我玩”。”
“陛下,城西新开了一家戏院,当家花旦就跟仙女下凡一样,那身段那唱功,啧啧~”
“陛下,你吃过城西的酱肘子吗?我吃着好吃,给你打包带了份回来。”
小时候的莫静和好像一直是那样的,在他读书时,练字时,用膳时,甚至就寝时,随时随地都能带各种好玩的好吃的东西来找他玩。
粉粉的一个团子,还总是蹦来蹦去,随身带着弹弓,看着谁不顺眼还喜欢弹他屁股,也不管那人是哪家公子,哪家的奴仆,比朕这个做皇帝的还骄横。
那时他是真不论谁都敢得罪,不过也是,青都莫家嫡系的公子,朕眼前的红人,太后的侄子,这样的身份确实够他仗势欺人、恃宠而骄的了,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司,谁敢真拿他怎么样去。
现在想来那会不定也是装的,只听说有纨绔子弟装正经的,本性正经的整日扮纨绔的他也算头一份。
“什么时候回来的?”木东初也只怔了一怔,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回陛下,入了夏便回来了。”莫静和低着头,看着十分老实本分。
“去太后那请过安吗?”木东初问。
“还没有。”
木东初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因为小寒阁有规定,除了掌事和参事其余的暗卫不得回家,不得和家人有来往。就是掌事和参事也是常年住在宫里的小寒阁,不到休沐的日子不能出宫。
“去给太后请个安吧,她老人家三年来整日挂念着你。”顿了顿又说,“小寒阁的掌事柯晋中为朕辛劳了十几年,朕有意将他外放,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既你回来了,你去顶他的位置。 ”
这样还好些,真要做了掌事,竟是比以前还要麻烦上几分,如此想着,莫静和忙道:“臣资质尚浅,恐难当大任,望陛下三思。”
木东初让他起来,道:“自是三思过了。”
莫静和站起身,垂手侍立一边,又要推:“臣入小寒阁才半年光景,恐不能服众。”
木东初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笑意却没有到眼里:“你的本事,朕心里知道。”
他此刻心里有些烦躁,不欲与他再说,放了他休沐三日,嘱咐去给太后请安,顺道回家看看,便遣了出去。
莫静和在小寒庄三年养了个没心没肺的毛病,外面通宵烟火鞭炮的闹腾,他一夜竟也睡得十分安稳,第二日清晨,换了常服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到他回来自是十分欢喜,他已入舞勺之年,太后也不避讳,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莫静和突然觉得老太太说不准对自己可能还是有几分长辈的真心的。
大清早的去,用了晚膳才给放了出来。
莫静和想了想,还是回了莫家老宅。莫老太爷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好,每日睡觉的时间很长,白日里也老犯瞌睡,这会子已经睡下了。莫静和在他房门前磕了三个头,又去拜会了家里其他长辈,同辈们说了会子话,听说这两年边关也不太平,莫静仁一年前回来过一次,只呆了两个月,又被调回去了。莫静珂做了大行丞,倒让莫静和有些意外,他自来不太喜欢外务……
莫静和来到自己院子门口,心里十分欢喜,特别是看到秀儿就站在门口,打着大红灯笼等他,更是欢喜。紧走了两步跑上去,想抱住她入怀里,又碍着礼数,在她跟前止了步。
莫静和小时候很喜欢哭,摔着了哭,被父亲骂了哭,玩具丢了哭……可能他父母没了那场哭的厉害了,后来就真的再没有哭过,他在皇上发落他的时候没有哭,在小寒庄那种地方受尽顾青竹的折腾没有哭,回来了皇上太后面前都没有哭,唯独看到这小丫鬟守在院门口的时候,觉得眼眶一阵的热,眼泪就在眼里打着滚,一眨眼,就滚了出来。
秀儿忙给他擦眼泪,道:“公子……公子回来了就好。怎么就哭上了呢。”话是这么说,哭得比他还厉害。
“嘿嘿,高兴的,没忍住,外面冷,快进屋子里说话。”
第13章 第 13 章
“怎不见荷儿?”
“一听到前院消息说你回来了,就去小厨房忙活去了。”
莫静和坐在墩子上,仰头看着秀儿笑。
“又傻笑个什么劲。”
莫静和也不回话,还是那样看着她笑。
“怎么瘦了这么多,听说军里什么都没有,吃的穿的都不好……”说着说着又哭了。
莫静和忙道:“都好都好,那里什么都好,倒是你们过得还好吗?长房那些大丫头奶嬷嬷有没有再来为难过你们?”
秀儿还没回,就听门外荷儿道:“我们能让她们欺负了去。”说着挑帘进来,瞪了莫静和一眼。
听了这话秀儿也不哭了,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也是,有荷儿在,不去欺负长房那几位就不错了。”
荷儿端了几样点心并一壶羊奶进来。
“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吃了才能去睡。”
莫静和还是笑:“劳您操心了,可这羊奶……以后备些茶就好。”
荷儿将盘子端到他面前:“以前你在家里的时候,宫里按着例送来的,你出门那几年,这东西却也没断过,我们央着大少爷和宫里说过一回,陛下说,还按着例给就是,倒让我们这些下人跟着沾了光。”
莫静和的手一顿,木东初这却是什么心思?
正说话间,外头传说造办处来人了。
秀儿出去将人引了进来,来了六七个人,为首的大宦官李全德直切主题,作揖道:“莫公子安,奴奉太后懿旨,为莫公子做四季衣裳,实在太后懿旨如山,深夜叨扰,望公子见谅。”
莫静和回礼,笑道:“劳李公公大晚上的还跑这一趟,烦请公公转呈太后,太后挂念,臣感恩不已,实是臣身份低微,不敢僭越造办处。”
李全德诧异于莫静和竟识得自己,三年前他给他做衣服时,还不过是造办处打下手的小宦官。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的又打了会太极,太后懿旨摆着,最后也只能老实配合的给小宦官们量了尺寸。
秀儿又送了众人出去。
荷儿摸了摸壶身,道:“都凉了,我再给你去热热。”
莫静和轻拉住她的手腕:“我只吃些你做的点心就好,忙活了老半日,你也早些安置罢。”
荷儿笑嗔看他,又扬眉看他握着自己的手。
莫静和忙松开,嘴角却在笑。
他想起以前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一抬眼就看得到的地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字都是贴着心的。有这样一个人一辈子便很好!
秀儿送了众人,打帘进来道:“奴婢瞧着太后对公子是越发的好了。”
莫静和抿了抿嘴,人人都期望太后皇上恩宠,可这恩宠与他实在不是滋味。
嘴上却笑道:“太后自是再慈悲不过的。”
按着惯例,莫静和一大早又去太后宫里谢恩。
太后让人取了好些点心来,又拉着他手说话。
“让我瞧瞧,我们静和现在都是小寒阁的掌事了。”
“这都是沾着太后的光,和儿都不知小寒阁是干嘛的?从昨日起就忧心忡忡的,怕去了做不好,丢太后的脸面。”
太后这些年保养得宜,并不显老,面容虽不及年轻时姣好,却自有一番气韵,她笑着轻拍了拍莫静和的手。
“听说小寒阁那里偏冷的紧,又都是些粗使的内侍丫鬟,老身改明儿给你挑两个懂事的大丫鬟过去。”
太后这算盘打得真是神了,这是要借自己这一趟,把人手安排进小寒阁的意思。就是要带也是荷儿或是秀儿这样自来跟在身边的才好啊。
“不敢劳动太后费心,荷儿……就很不错,我带着她去就是了。”他本想说荷儿和秀儿的,想起临走前说要与她说门好亲事的,如今她都二十了,竟是自己耽误了她。
如此想着又道:“太后,有一件事倒真要麻烦您老人家,我房里秀儿那丫头您是知道的,最体贴不过了,如今都双十年华,我凭白耽误了她许久,家中虽有主母,仆与她还不如与太后亲近,这不,腆着张脸,求您赐个恩典做主给物色个模样品行都好的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