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沉思良久,眉头轻蹙,神情似有顾忌:“三十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官府肯定会派重兵押运,若分成两队,力量被分散,必然人手不足,如此一来,便不知能不能得手了。既然决定出手,当确保万无一失,以免事倍功半劫不成银子白白惹了一身骚。”
“那娘的意思的是?”
“我们得先确实他们到底走哪条路,然后再倾巢而出,一半人伏击,小半人接应,小半人留守,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得手,并且最快速度善后。”
“娘言之有理,分成两队确实会削弱我们的实力。”朱承秉点头道,“我先派个机灵人去探探消息,看看他们到底走哪条路。咱们这先做两手准备,探着了消息便好,若探不到便兵分两路行动。”
“你是当家的,你决定便好。”朱夫人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荀裕,又望向朱承秉道,“这个人还有些用处,饼儿记得注意些分寸。”
“娘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十分注意分寸的。”朱承秉尾音翘高了,阴阳怪调道。
荀裕微不可查地皱眉,他的语调让他极不舒服。
朱承秉凑近他道:“你会做什么?种地、看门或者伺候人,你会哪个?”
荀裕一时默然,脸沉如水。
朱承秉挑了挑眉,看似心情很好,一字一顿道:“收起你的皇子身份,在我面前,皇子比茅坑里的蛆虫还恶心人。”
荀裕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皇子的身份?真是好笑,这个身份给他的从来就只有仇恨和屈辱,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当和尚也不要当什么皇子。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不是这不争气的腿丢尽了那些人的脸面,若生他养他的爹娘仅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也许他就会跟荀谨一样爹疼娘爱,即便生下来就是个瘸子,他们也一样不嫌子丑,仍当他是他们的儿子。很小他便明白,他跟三皇子荀谨不同,荀谨聪明可爱,被那个人捧在手心里疼,而他则丢尽了皇家的颜面,是那个人一心想抹除的污点。
皇子这个身份,没有人比他更痛恨。
心里如巨浪翻腾,脸上却没有半点端倪。荀裕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只见一个少年低着头瑟瑟发抖走进来,少年脸色苍白,余光瞥到朱承秉时明显一慌,头垂得更低,双腿轻轻颤动,恭恭敬敬地俯下身,支支吾吾道:“禀告大当家,韩行之已经按大当家的吩咐处罚好了,现在正……正……”
朱承秉走过到摸了摸少年的头,温柔笑道,“正如何了?阿颜,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耐心有限,最讨厌话都说不清的人。”
庄颜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又强忍着恐惧站在原地任他抚摸,嘴唇愈加哆嗦,紧绷着身子道:“韩行之已经按大当家的吩咐,挂在了前院的老樟树上。”
朱承秉笑着收回手,极为满意地点点头。
荀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他脸上的笑就跟翻书一样,此时还笑意盈盈,彼时却又阴风阵阵,此起彼伏,彼消此长,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哪一刻无情似秋风扫叶,又会在哪一刻温柔似春风。这个人变化无常,教人难以看透。
“很好,”朱承秉拍着手夸奖道,说着指了指荀裕,高深莫测道,“这个人不老实,把他带到暖香阁,好生给我看着。”
庄颜唯唯诺诺点头,急忙带着荀裕往外走去,甚至不敢多瞅一眼,一直到出门拐了弯,蜻蜓点水地回头,发现看不到朱承秉的屋子了,才松一口气,细细打量起荀裕来。
荀裕迎上他的眼神,趁机打听道:“小兄弟,这暖香阁是什么地方?”
庄颜忙收回眼神,目光有些闪烁,摇了摇头不说话,只垂首加快了脚步。
没多久,荀裕跟着他来了一座题着暖香阁三字的院子。
推开院子门进去的霎那,荀裕猛地顿住了脚步,吃惊地瞪大眼,全身的血液直冲冲往头顶冒。
只见院子里的老樟树树上赫然挂着一团血模糊的东西,再一细看,那东西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脚,往下还有女人不曾有的□□。只是那人眼睛鼻子都是血,嘴巴恐怖地张着,头上没有半根毛发,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惨白的皮肤上泛着青紫的点,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坨坨的血渍。
荀裕大骇,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残忍至厮,不惜将一个人活活剥皮挂在太阳底下炙烤?
☆、第43章 第 43 章
荀裕双眼从那具血肉惨白的躯体上别开,偏头看向手脚发抖、眼里噙着泪水的庄颜, “这个人是谁?何以沦落至此?”
“这人叫韩行之, 因为不愿伺候大当家,被处以剥皮极刑曝尸三天。” 庄颜背对着尸体站着, 低垂着头道,张嘴欲言又止, 用余光瞥了眼荀裕, 小声道:“他也是暖香阁的人。”
荀裕眼皮跳了跳,当即体会到他的弦外之音:“你口中的伺候所指何物?”
他说话的语调平平, 可不知为何,面对他的质问, 庄颜情不自禁感到一种压迫。他原本想撒谎,此时此刻却不由自主吐出了实情, 眼睛盯着脚尖小心翼翼道:“此伺候不比寻常, 专指晚上的伺候。”
话已至此,荀裕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他抬头看了眼所谓的暖香阁,又望了眼四周的庭院, 深吸一口气道:“这阁子里人莫非都是伺候他的人?”
庄颜点头, 眼睛躲躲闪闪看向别处, “算上你的话,一共十一人。”
荀裕大笑, 笑得胸口急剧地起伏,眼里却哪里有丁点笑意,好一会儿, 笑容结冻成冰,理整齐衣冠,走至樟树下,朝那树上悬挂之人深揖一躬道:“士可杀不可辱,大丈夫也。”罢了再不回头,径直往大门口走去。谁知刚过门口,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朱承秉信步而来,似笑非笑望着他道:“二皇子这是要去哪儿?”
“今日有幸参观大当家的暖香阁,荀某已大饱眼福,大当家日理万机,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朱承秉转身看着他消失在原地,笑容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翳,双眼如刀子般跟随,兀自冷哼道:“只可惜是个瘸子,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说罢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既然你心气高,我便偏让你低得抬不起头来,杀了你不好玩。这样才好玩呢,堂堂一个皇子,若在我身下求饶,定比杀了你还快活得多,你的好父皇日后得知,只怕也乐得上西天呢。
思及此,朱承秉深黑的眸子射出兴奋的光,只可惜娘说得等到三十万两银子到手后才能动他,真教人难等。
庄颜颔首候在一旁,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半天没有动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眉心一蹙,生生挤出两条竖纹路,黯然回头,不经意撞见那具悬挂树上来回飘荡的模糊尸体,心中咚地一下警钟大作:若是让这新来的人取代了我的地位,迟早有一天,挂在树上的人就是我了。
强烈的危机感钻进他的心里,庄颜身子一动,强忍着害怕上前,试探地扯一下朱承秉的衣袖,咬着嘴唇道:“大当家是喜欢上他了吗?”
朱承秉若无其事回头,见他眼里泪光点点,正红着脸和自己说话。这欲拒还迎的姿态叫他着迷,他握住他的手,大力将他拉进怀里,“怎么,阿颜吃醋了?”
两人走进房里,朱承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他身上,粗鲁地扯掉碍事的衣物,没有丝毫前奏进去……
庄颜顿时脸色惨白,紧紧闭上眼,手指掐进掌心,却又强忍住剧痛,发出貌若舒服的靡靡之音,待身上之人餍足退出,才悄悄擦干眼角未干的泪,窝在他怀里道:“大当家,我想通了,我生是大当家的人,死是大当家的鬼。我不敢求大当家什么,但求大当家怜惜一二。”也不等他回话,主动低下头,极尽舌头之能事,将战场清理干净,不料却又引发另一波攻势,只得暗自咽下苦果,费尽心力将他服侍周全。
事后,朱承秉心神荡漾,心情极好地抱着他,轻轻摩挲他柔软的耳垂,眼里带着赞赏道:“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功夫。”
庄颜害羞地将头埋得更深,羞道:“大当家觉得我好看么?”
“你若不好看,我哪能看上你。”
庄颜心里涌起一阵窃喜,双手回抱住他的腰,嗓音大了些,“那跟荀裕比呢?”
朱承秉凝眸看他一眼,说道:“他清高自许,你妖艳可人,他如幽兰,你如杜鹃,各美其美。”
“大当家说得实在,若论脸,我或许胜他一筹,若论气质,我却远不及他。”庄颜低下头,眼里难掩失落。虽然听到他也夸自己,但却排在荀裕之后,心里隐约不悦,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趁着亲热劲儿未散,大着胆子道:“但愿大当家日后不要忘了我才是。”
话音刚落,朱承秉一把推开他,翻身从床上坐起,冷哼一声走至门口,又停驻脚步半回头,带着明显的警告道:“莫忘了你的本分。下不为例。”
庄颜惊得缩在床角,瞪大望着他,脸上的恐惧来不及收敛,光着脚站起来,恭敬地立在地上,小声道:“大当家息怒,阿颜保证不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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