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消寞忍着要呕出来的欲望,拿起树枝挑开破烂的衣服,又把尸体翻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喃喃道:“奇怪……”
“怎么奇怪了?”
吴消寞说:“尸体身上除了疮疤,没有任何武器留下的伤口。”
“那会不会是中毒而亡?”
“更不会,如果是中毒的话,毒性会从尸体里挥散出来,渗到土里,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蛆虫在他身上了。”
吴消寞又问:“一个月前就只有他一个乞丐患毒疮死的吗?”
领路的乞丐点头:“所有乞丐中,就数他的毒疮最多最骇人,不会错。”
吴消寞始终不愿意相信癞蛤/蟆真就是自己病死的。
他为什么不早一天死,不晚一天死,偏偏就那一晚死了呢?
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2.
吴消寞和花弋翱走在街上,一个公子哥和一个叫花子走在一起不免让人多看两眼。
况且偏偏叫花子神气十足,公子哥却垂头丧气。
现在又一条线索断了。为什么就没有刚刚好的事情来帮他理出一些头绪呢?
吴消寞很苦闷。
“你的忙我已经帮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花弋翱高兴地说。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高兴。”
——一个人不高兴的时候自然也见不得别人高兴。
花弋翱果然不高兴了,跳起来道:“好你个吴消寞!你言而无信!”
吴消寞笑笑,神色黯然。
花弋翱看他的这位朋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沮丧过,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呢?”
“我希望上天能给我一些巧合让我知道一些线索。”吴消寞苦笑道。
正说着,迎面跑来一个小乞丐一头撞在了吴消寞的腰上。
“小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吴消寞扶住他问道。
这时又有三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拿着绳子追了过来。
“小畜生!往哪里跑!”为首的一个男人喊道,“乖乖地跟我们走!”
花弋翱走上前问道:“你们三个大男人追一个孩子做什么?”
“他偷了我们的银子,我们要把他绑回去问银子的下落!”
吴消寞抓住小乞丐的手,看着他说:“你真偷了?”
小乞丐恐惧地摇摇头:“我没有……”
“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你一个小乞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银子!”
小乞丐叫道:“那是我干爹留给我的,不是我偷的!”
“那就是你干爹偷的!跟我们走!”三个男人说完就提着绳子要过来。
“站住!”花弋翱怒斥一声,“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谎?我看你们满脸恶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个臭要饭的,我看你是欠揍!”
说着那男人冲上来抡起拳头就往花弋翱脸上招呼。
可手还没碰到人,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
“老大!”另外两个男人见状想上来搭手,却突然也眼前一花,只听两声利落的闷响,便脸上一麻,反应过来时,一个鼻血汹涌,一个眼窝青紫,脸上又痛又肿,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花弋翱冷冷道:“以后谁要再敢欺负乞丐,我花鹞子就把他耳朵割下来塞进他的肚子里!还不快滚!”
那三人一听到“花鹞子”三个字,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溜了。
吴消寞苦笑着摇摇头,现在他明白了乞丐窝里的乞丐为什么对他态度那样傲慢。
——有一个这样的雪花鹞子罩着,谁都会眼睛长到头顶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很可怜啊!
——仅仅是觉得可怜吧。
第9章 假活菩萨
1.
茶馆里人不多,清静。
花弋翱倒了一杯水给正狼吞虎咽的小乞丐,问:“你叫什么?”
“小矮子。”小乞丐嘴里的梅花酥还没咽下去,碎渣掉了一身。
“可你并不矮啊?”吴消寞疑惑。
这孩子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我已经十四岁了!”小矮子说。
吴消寞吃惊地和花弋翱对视一眼,不禁同情起小矮子来。
同龄的孩子已经拔高了长了,他却这么瘦这么小。
花弋翱问:“刚刚那三个人为什么说你偷银子?”
小矮子回:“我就在包子铺门口买了两个肉包子,他们看到了就说我偷了他们的银子。”
“你用多少钱买的?”估计是那三个人见钱眼开,欺讹小乞丐。
小矮子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碎银放在桌上。
吴消寞又吃惊地和花弋翱对视一眼,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是我干爹留给我的,本来有两锭银子,我花完了一锭,还剩这么多。”小矮子说道。
“你干爹是谁?”
“癞蛤/蟆。”
“什么!你干爹是癞蛤/蟆?”听到这个名字,吴消寞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要跳起来。
小矮子点点头。
“那你干爹还在吗?”吴消寞急忙问道。
小矮子垂下脑袋摇了摇:“一个多月前干爹就毒疮爆破死了。”
“这么说你干爹真是癞蛤/蟆!”吴消寞现在高兴极了,他恨不得抱起小矮子在他黑花花的小脸上大亲一口!
想不到上天真的慷慨地赐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巧合!
花弋翱干咳了两声,瞪了吴消寞一眼。
吴消寞看了看正在难过的小矮子,讪讪地收起了嘴角的狂喜。
“那你干爹死的那晚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小矮子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他那天回来的很晚,还给我带了半只烤鸡。”
“哪来的半只鸡?”
“干爹说他今天遇到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活菩萨,只帮他送了封信,就不仅能大吃大喝一顿,还得了两锭银子。”
“活菩萨?”吴消寞沉吟起来。
“可是谁知干爹半夜里突然说身上奇痒,肉都抠出来了,还是不解痒,干爹就让我赶紧去找大夫。”
又是烤鸡又是喝酒的,身上的毒疮当然要爆发。
人的欲望一旦沾上了侥幸,往往会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然后呢?”
“大夫说不给乞丐看病,我就跑回来了……”小矮子哽咽着,“干爹说,他的毒疮太多,只怕活不到明天了,让我把银子带着离开这里,去过好日子……”
一滴滴泪水溅到桌上。
想不到癞蛤/蟆口中的活菩萨却是最终害死他自己的假菩萨。
“但是你没有走。”
“我舍不得我干爹,别的乞丐都欺负我,他把他们吓跑,还让我以后不用出去要饭了,他来讨饭养我。”
吴消寞和花弋翱都沉默起来。
这两个人都被别人嫌弃厌恶,受尽冷落,所以才走到一起相互依靠,相互取暖。
也正因为这样,活菩萨才以为癞蛤/蟆是孤单一人,让他去送信,之后再巧妙地害死他,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然而没有想到癞蛤/蟆竟还养着一个可怜的小矮子!
花弋翱的脸色冷冰冰的,拍拍小矮子的背说:“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报出‘雪花鹞子’的名号!”
小矮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花弋翱,问:“雪花鹞子是谁?”
花弋翱微笑地看着他,说:“是我。”
小矮子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吴消寞说,“癞蛤/蟆有没有跟你说让他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子?”
小矮子想了想:“说过,干爹说,那可是个真真正正的活菩萨,因为——”
话还没说完,突然只听“刷刷”两声,一簇密密麻麻的针雨向吴消寞他们射来。
吴消寞一个翻身,抽出骨笛横扫一面,银针叮叮落地。
同时花弋翱拍案而起,一招凌空展翅,朝着银针飞来的方向飞去。
“小心!”小矮子指着吴消寞身后大喊。
吴消寞转过身,只见三根从天而降的银针直冲着他的眼睛飞来,吴消寞只好迅速偏身,银针“嗖”的飞过,堪堪穿过耳边。
“不好!”吴消寞心头一紧。
回过头,只见那三根银针已直直地插在了小矮子的脖子上。
吴消寞赶紧封住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但为时已晚,小矮子的嘴唇已经全部变得紫黑。
好快的毒!好狠的心!
花弋翱这时也飞了回来,看到吴消寞怀里的小矮子问:“怎么回事?”
吴消寞摇摇头:“死了。”
花弋翱攥紧了拳头。
“看到凶手了吗”
“没有。”
吴消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我们中计了!”
——这下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活菩萨到底是谁了。
2.
夕阳将落。
吴消寞和花弋翱漫无目的地走在草色青青的河畔上。河里的水依旧冰凉。
花弋翱问:“你觉得活菩萨会是谁呢?”
吴消寞说:“我不知道。”
微微的风挠过两个人的脸颊和头发,花弋翱突然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偷了什么?”
吴消寞看着天边的云彩,说:“你想想,一个女人身上最难得的宝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