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含泪点头,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妈的,青菜萝卜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冠个素斋的名头,他只知道那很贵很贵非常贵……
他默默计算自己荷包里的银子,越想越心痛,越想越不甘心,恨不得立马反悔,可是一想到苗苗——
就算是铁公鸡拔毛,今日一咬牙也得……
哎,等等,他可以——
一念至此,他顿时如蒙大赦,梨涡含笑,一派春光明媚。
只听他喜孜孜道:“对了,我兄长乔乐康每每爱上三祖寺来,与鉴云禅师手谈几局。对这寺里的素斋,他也是颇为推崇的。”
“哦?”听他搬出了乔乐康,梁御风与石桐宇却是不能不为之动容。
毕竟他们两人来了这芙蓉山庄,正愁不得其门而入,不能亲见这位名满天下的乔庄主。
小乔道:“他今日应该也在寺中。我这做弟弟的若是不先去拜见,未免于礼不合。不知两位可有兴致与我兄长相见?”
梁御风与石桐宇对视一眼,欣然道:“求之不得。”
小乔也很开心。见了兄长,那就可以算作是兄长的客人,那素斋席面的账单当然就记在兄长头上啦!
三人均是心满意足,乐呵呵踏进三祖寺。
有小乔引见自是不同。寺中知客僧引着三人径直来到寺后的卓锡泉,乔乐康与鉴云禅师便在此处手谈对弈。
相传梁武帝时,国师宝志和尚和云游方士白鹤道长都想在此传经布道,于是武帝让他们各显神通。
白鹤道长将拂尘化为白鹤,率先飞出,眼看就要在山顶敛翅落地。宝志和尚却掷出手中锡杖化为一尾银龙,将白鹤惊走落在了白鹿岗。后来白鹤道长只好在那里立观。
而宝志和尚化出的银龙则在山头落下,重新化为锡杖。其落地之处,涌出一股甘泉,后人便将之称为卓锡泉。
这座山从此也就由宝志开山立寺,当时的山谷寺便是今日三祖寺的前身。
三人绕过古刹后墙缓步而来,还未走到近处便听见那山泉流过的潺潺水音。抬眼望去,这寺后也种植了成片的木芙蓉,不下数百株之多。
醉芙蓉之花一日三变,清晨初开时花冠洁白,逐渐转为粉色,而此时已近晌午,花色更深更浓,近乎绛红。
满树繁花蔚若云霞,在枝头灼灼盛放,与周遭的丹枫红叶相映生辉,临近泉水之畔,更有芦花映白,相得益彰。华彩鲜妍,占尽金秋风情,恍惚间竟有种盛唐的奢靡华美。
乔乐康就斜倚在树下,一身白衣峨冠博带,身前一枰残棋。他的手上正拈着枚白玉棋子,将落未落。手指白皙,棋子莹润,远远看去恍如一色,也分不清那手和棋。
小乔规规矩矩叫了声“兄长”,躬身行礼。他才懒懒抬起眼,朝这边瞥了一眼。
虽是同胞兄弟,此人五官却不如小乔惊艳。然而,这位坐断东南的黑道大豪,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派名门高士的风范,宛如行云流水,令见者心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他含笑开口,眉眼弯弯。眼角浮现几丝笑纹,细长瞳眸中却透出超乎年龄的睿智光芒,狡黠如狐,又仿佛是过尽千帆的世故老道。
明明此人也不过二十六七年纪,却恍如百年老狐,历经大唐盛世繁华而来,归于这山寺古刹。
与他一比,娃娃脸的小乔不过还是个孩子。大约也正因如此,在他面前很是拘谨。
“兄长,这两位是我今日结交的朋友。这是石桐宇石大哥,他是苗苗的嫡亲兄长!那位是梁公子。”
小乔向乔乐康介绍他们两人,当然重点是心上人的哥哥石桐宇,顺理成章地忽略了梁御风。
“乔庄主,久仰了!”梁御风不以为意,与石桐宇一道上前见礼。
乔乐康对弟弟脸上的黑眼圈只当视而不见。转头目视石桐宇,颇为惊喜,态度不着痕迹地又热络了几分。
“原来是石姑娘的兄长。恕乔某不曾远迎,失礼了。两位少年俊杰,请。”
他略一挥手,左右的随从便恭谨上前,请他们入座。
梁御风扫视四周,才看见地上各处都铺了锦缎垫子。乔乐康慵懒高卧于此,漫不经心言笑晏晏。深红花瓣从头顶树上落下,坠于他的衣角,他也不曾费神去拂开,只是闲闲啜饮盏中美酒。
其人身上看似素净的白衣,细细瞧去便可发现袍角襟袖处处暗藏玄机。外袍以同色丝线绣有层层叠叠的白芙蓉暗纹,于低调中透出华贵不凡。
此等做派,又与魏晋风骨有别,自有一番盛唐华美风流之意态。
只是这满目奢华中还有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位闭口不语的青年和尚,隔着棋枰,盘膝对坐在乔乐康面前。
这和尚看上去与乔乐康年纪相仿,身披半旧袈裟,坐的是草编蒲团,想必就是三祖寺的住持鉴云禅师。他神情肃穆,眉目间有英气,沉默中也不失金刚怒目的气势。
这两人端坐树下对弈手谈,一个林泉野狐,一个世外高僧,倒有几分乡村野话的味道。
“鉴云大师,久仰。”
梁御风和石桐宇虽然不是为了拜谒鉴云禅师而来,但既然遇上了,自是上前见礼。鉴云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忽然站起身来,不声不响扬长而去。
“……”
这就很尴尬了!
这时乔乐康已然笑着说道:“鉴云大师是我方外之交,他不爱与外人相见,请石公子和梁公子勿要介意。”
梁御风忙道:“哪里哪里。”
被乔庄主这么春风化雨的一解释,谁还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呢?
“两位公子于此时节结伴而来,想必不是专为了游览这潜山。莫不是为了来我芙蓉山庄赴今年的邀月之会?”
乔乐康的江湖阅历远不是他弟弟小乔能比的,不愧是只成了精的狐狸,一眼就看破了他两人来此的目的!
幸好这一点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梁御风与石桐宇对视一眼,坦然答道:“是啊。邀月之会尽揽天下奇珍,我们两个初入江湖,当然要来开开眼界。”
☆、来历不凡
梁御风不着痕迹地把邀月之会吹捧了一番。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 作为主办人的乔乐康乔庄主, 听了当然很顺耳。
他含笑道:“不是乔某自夸, 这邀月之会上, 无论是价值千金的珠宝还是难得一见的古物,应有尽有。两位公子尽可以觅得心仪之物。”
梁少爷呵呵一笑, 还没说话, 石桐宇忽然抢先开了口:“我们虽然是后生晚辈, 但这次前来赴会, 也希望遇上真正值得出手的宝贝。”
乔乐康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不由笑道:“石公子多虑了。邀月之会一年一度, 向来对客人一视同仁。但有奇珍异宝, 乔某绝不会私藏, 大家公平竞价,价高者得。”
石桐宇轻轻松了口气, 垂眼道:“那就好。乔庄主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想必绝不会妄言。”
乔乐康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去年岁暮, 我家小弟乐成有幸与石姑娘相识。可惜我有事在外, 缘悭一面。还好今日没错过结识石公子,真乃幸甚至哉。”
小乔听他们总算说到了正题, 不由心花怒放,恨不得兄长立刻替自己出口提亲,把苗苗定下来。
石桐宇只道:“不敢。乔庄主名满天下, 石某不过无名小卒,何足挂齿。”
乔乐康含笑道:“听闻石姑娘是世外五绝美厨娘的亲传弟子,身怀绝技。石公子想必也来历不凡,何必过谦?”
石桐宇淡淡道:“舍妹侥幸拜得名师,我这做兄长的却是远不及她了,惭愧。”
他这话一出,梁御风顿时大吃一惊。
要知道梁少爷与石桐宇一路同行,虽然同伴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但武功却是瞒不住的,极为了得。那把照影剑也绝非凡品,他早猜到石桐宇的来历非同小可。
可他还是万万没想到——
石桐宇的小妹苗苗,竟会是世外五绝之一美厨娘的亲传弟子!
世外五绝乃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人物,成名都在一甲子以上,均是以武入道的大宗师。
这五人乃是啸傲烟霞太华侯,清净禅心圣居士,神兵天成铸剑师,妙手易牙美厨娘,不死不救邪药师。他们在中原武林的声望之盛,堪比神仙中人。
虽然梁少爷向来对自家老爹引以为豪,也不得不承认,沧浪主人在大部分江湖人眼里名声太差,出道也晚得多,即便修为惊人,也无法与这五人的地位相提并论。
妙手易牙美厨娘,是世外五绝当中唯一的女宗师。比起其他四绝,厨娘的名号听起来有点好笑。但她的声名却绝不会令人小觑。
只因为,令她扬名天下的,不仅是她可媲美于易牙的绝世厨艺,更是她冠绝天下的毒术与蛊术!
她能轻易做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美食,也能让人饮下甘美鸩毒、身中天下奇蛊而不自知。更有甚者,传说她还有着“阎王叫人三更死,我敢留人五更天”的续命蛊术。
这世上谁人不怕死?仅凭这一点,便足以令她和神医邪药师一样受人尊崇!
江湖中有种说法,铸剑师和美厨娘是世外五绝中的异数,两人其实并不是汉人。铸剑师隐居西域,来历至今成谜,而美厨娘据说却是湘西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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