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走么?”我试探性地问他。
他看也不看我,吃力地站起来,因为双手都被牢牢困住,好几次差点摔倒。
我想去扶他,可没敢。看他一身的鞭痕,个子又高,说不定还是个暴力分子,要是身材再结实点,万一这铁链都制不住他,我可怎么办?
托勒密道:“你确定要带他走?一个穿王袍的男宠,一个缠铁链的仆从,我从来没和这样的一群人出过门。”
“大人,我都不介意和你一起走。”莫名其妙收了个累赘,我心情也不好。
“你这小子,”托勒密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阿瑞斯[1]在上,你要是落到我手里,我发誓一定会好好收拾你一顿!”
我毫不客气地回道:“大人,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只能让自己显得很幼稚。”
“你才幼稚!”
……
为了回头率不那么高,我还是要了套衣服把王袍换掉。三个人在小路间穿来穿去,跟做贼似的。
最后托勒密领我们进了波斯波利斯宫著名的敞廊。
笔直的长廊尽头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壁画,远远望去,依稀可见浮雕上是一头雄狮飞扑向一匹独角的牛,它前爪将牛背狠狠抓住,血盆大口死死咬住牛的后腿,惊心动魄,栩栩如生。
不远处青色的方形双柱宫殿巍峨雄伟,细密的花纹仿佛细腻的纹路,铺满整座宫殿。
而从另一个方向望去,翠绿藤蔓顺着白得晃人的圆柱盘旋交错,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斓的光点。有鸟儿在走廊间飞来飞去,几朵红色小花躺在旁边的草坪里,好似遗落的珠宝。
香料燃起青烟袅袅,风一吹,整个庭院里都是丝丝香气。
草坪里有几个金发的希腊男子,大概都是随军而来的贵族,他们或躺或仰,周围是随侍的宫女和太监。
“先等等我。”
托勒密甩下这句话便大步走过去跟他们攀谈起来。
我无所事事,也不想理会背后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只好扶着柱子压腿。
作为舞蹈演员,保持身体的柔韧性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只要有条件,我基本都会活动两下,这也算一个多年以来的老习惯。
没压两下,我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托勒密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
托勒密慢慢走近,看我的眼神变了好几变,才幽幽道:“一直听波巴克斯说你是个舞蹈家,竟然是真的。真受不了,你的拿手绝活就是跳舞?”
我X,跳舞怎么了?舞蹈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这家伙是什么眼神!
“我们现在去哪里?”我不耐烦道。
“他们在那边聊天,这帮懒汉,一没仗可打了就像猪一样寂寞,除了吃就是睡,一点精神追求都没有……”托勒密顿了顿道,“哦,对了,亚历山大也在,你是不是过去问候一下?”
我犹豫一下:“那个,赫费斯提翁大人在吗?”
“他不在,他那个人闷骚得很,就喜欢一个人呆着。”
“哦,那我不去了,我们走吧。”
“等等,你怎么那么关心赫费斯提翁?”托勒密探究似的打量我半天,“莫非……其实你真正喜欢的是他?”
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回。
进房间后托勒密飞快闪了人。
我打量一眼身后低气压环绕的疯子,叫苦不迭。
两人傻站着僵持半天,我想了想,突然问他:“你有没有杀过人?”
他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摇摇头。
我松了口气:“我也没有。”
奈西眉毛一动,惊诧地抬眼看了看我。
“你不用那么意外,又不是人人都是喀山德,”我朝他一摆手,“你只要不威胁我的安全,我可以帮你解开这个锁链。”
他移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这人还不是无药可救,我心中顿时安定不少,撸起袖子开始扯锁链。
然而鼓捣了两下我就不是发现根本那么回事。
这锁链头尾相接,死死扣在一起,显然是捆好之后直接焊住的。看这架势,好像喀山德压根就没打算给这个埃及人留活路!
可恶!
奈西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到后来额头上渐渐沁出冷汗。
我皱起眉头。再这么捆下去,恐怕这两条胳膊就废了。
救人如救火,我立即起身:“你等等,我去找人帮忙。”
我朝敞廊的尽头奔去。
草坪里摆着几张华美的波斯地毯,果不其然,亚历山大也躺在其中。
他在太阳下闭目小憩,脸庞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竟显出几分稚气。
旁边的椅子上也坐着个闭着眼睛的男人。他一身紫色波斯长袍,下巴尖尖,半长的棕黑色卷发将皮肤衬得白皙异常。
听到我太过急促的脚步声,他微微睁开了眼,一双蛇一样妩媚的黑眸冷不防盯上我。
我心里有些发毛,不由停下脚步。
“亚历山大,听说你最近找了个波斯男孩。”他看着我忽道。
我一愣。
“没错,巴高斯是个好孩子,我想让他在我身边做事。”亚历山大愉悦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他很聪明,而且……”
“亚历山大,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太冒险了,”他不耐烦地打断亚历山大,眼睛依旧盯着我,“想找个做事的人很容易,换一个吧。”
巴高斯哪里得罪他了?
亚历山大有些错愕地张开眼睛:“克雷斯特,我……”
“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别忘了伟大的腓力陛下是怎么离开我们的。”男人冷哼道。
我疑惑不解,巴高斯和腓力二世的死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刺杀他的应该是他的御前侍卫,难道这人担心我,也就是巴高斯会刺杀亚历山大?太扯了,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真要刺杀亚历山大,估计连亚历山大的衣角都没摸到就挂了。
气氛好像一下凝重起来,原本在一旁聊天的几个人也回头看向这边。
“克雷斯特,你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人朝这边边喊边挥拳。
“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我们年轻的陛下记住一点。”男人不喜不怒,“战场上牺牲的人,才是最荣耀的,是英雄。”
他是在讽刺腓力二世死的太窝囊么?这个叫克雷斯特的究竟是谁,跟亚历山大说话都这么不客气?
我一脸莫名地看一眼亚历山大,发现他也在看我。
他的蓝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应属于他的情绪,一种可以称之为沉重的情绪。
过了一阵,他淡淡道:“克雷斯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会看这个孩子那么不顺眼,但是谢谢你的提醒,虽然我不太需要。这件事,跟我父亲没关系。”
男人抱胸看向他,声音变得意味深长:“你这么想,当年刺杀腓力陛下的御前侍卫可不这么……”
“猜忌,与轻敌一样,都是让人变坏的东西。”
亚历山大抬高声音压下他剩下的话语,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睛一瞬不瞬地与男人对视:“克雷斯特,我说了,我会留下他。”
有一种压力好像雾气一般在他周围蒸腾起来。
没有人说话,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带着力量的博弈。
静默了片刻,克雷斯特冷笑一声:“是了,你可是皇帝,自然是你说了算。”
他起身,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那个御前侍卫可是个波斯人,而且,很不凑巧的,也是腓力陛下的男宠。亚历山大,这么冒险把一只可能会咬人的毒蛇放在自己怀里,你还真是伟大到让人感动呢。”
作者有话要说:
[1]阿瑞斯,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
第12章
克雷斯特走后,有人开始劝慰亚历山大。
“谢谢,我没事。”他只是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又重新躺下。
虽然看上去若无其事,但他眉头微蹙的一瞬还是被我看到了。
“陛下,我不是刺客。”我尴尬道。
“你当然不是了,男孩,我没有怀疑过你。”
我舒口气,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安。克雷斯特这个名字听上去很耳熟,这人看上去也精明干练,肯定是个位高权重的将领,亚历山大这样当面说他,会不会无故树敌?
“你不用担心,克雷斯特不会起异心的,他嘴巴是毒了些,不过也就只有嘴巴毒而已。”仿佛察觉了我的想法,亚历山大道。
我一愣,不由道:“陛下,你确定?”
“是的,因为信任。”
他说得很肯定,就像是在阐述某个真理,不急不躁,但十分有力。
只是,这样的信任,也未免太草率了些吧。
“陛下,”我迟疑道,“你难道不觉得越是亲密的人,才越容易背叛自己吗?”
亚历山大笃定地摇摇头:“那是因为还不够信任。”
我叹口气:“陛下一定还没被人背叛过。”
“因为我愿意全心全意相信每个跟随我的人,”亚历山大自信道,他望向我,蓝眸纯净得好似孩童,“你信不信巴高斯,我也可以像信任最亲密的人一样信任你。”
“陛下。”我难以置信地回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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