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荣随手掐他一把,询问乞丐名姓。
乞丐说:“小生姓廖,名进,敢问小姐芳名?”
赵霁忍笑呵斥:“亏你还是读书人,怎的随便打听妇人家的名姓?”
廖进忙说不敢,商荣气呼呼推了赵霁一把,赵霁装腔作势教训:“怎么,你想告诉他你叫什么吗?还守不守妇道了?”
“我看你就是欠揍!”
赵霁用鼻子接住这自己讨来的拳头,白脸都被染成花脸,慕容延钊见他下手太狠,急忙劝阻,商荣却问心无愧道:“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子教做人,这小子就是挨打太少,成天只会讨人嫌。”
像这样的家常便饭,他们每隔数日便要来上一顿,赵霁鼻血横流也不惊慌,拿袖子一抹就要上去还手,他和商荣的师徒关系本是陈抟强加的,内心从未对其产生过尊师重道的观念,好比一根竹竿,受到严重压迫必然反弹。
他的反抗不过多给商荣一些教训他的机会,乐果儿似乎知道他讨不来好,忽然蹦起抱住他的脑袋,阻止他视物,慕容延钊赶紧将他拉回去,劝他莫要冲动。
商荣量这逆徒掀不起风浪,回头向廖进挑明身份:“我是男儿身,名叫商荣,为追捕采花贼才男扮女装,这浑小子叫赵霁,是我徒弟,百事不成只会胡说,你别理他。”
廖进瞠目结舌,盯着他细细分辨,重又作揖哈腰说:“原来是位少侠,小生方才失言了,敢问是哪个门派的高人。”
涉及师门,还不便向外人交底,商荣叫他闲事莫管,等抓住采花贼自会明言。
他们在铁桥边驻扎,晚间分食了中午剩下的牛肉面饼充饥,慕容延钊看食物只够大伙儿垫肚子,让赵霁去附近的村落买些吃的。
天色已晚,四面环绕墨黑的山丘,像一群昏睡的熊,路径淹没在它们的鼾声里,不知哪一条能通往炊烟。
廖进主动请缨:“小生常在附近村落乞讨,周边的路都已走熟了,老爷不嫌弃的话,由小生去买吧。”
他领了钱,紧赶慢赶去了,赵霁讥贬道:“都说读书人清高自傲,怎么这人只会奴颜婢膝?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是硬的,我怀疑他就是个混混,顶多识几个字。”
他这话是骂给商荣听的,结果石沉大海,慕容延钊看他自说自话可怜,贴补他一点回音:“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咱们武林中人不也各有不同,又不要跟他称兄道弟,管他作甚呢。”
以廖进的步速,他们并不指望他能早回,耐心等待个把时辰,一包烧饼姗姗来迟,三人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各自吃了两个,让廖进吃,他说自己路上饿得耐不住,已先吃饱了。
赵霁有意刁难他:“你是不是买了好酒好肉一个人偷吃光了,拿些素饼对付我们。”
廖进大声喊冤,将剩下的银钱分文不少地交还慕容延钊,慕容延钊见对得上帐,觉得这人还挺诚实,往后估计能放心留用。
少时月上中天,地面遗忘了阳光的恩泽,彻底沦为冰窖,野风聒噪,寒气蚀骨,一旁的河面雾气腾腾,仿佛即将滚沸。
廖进躲在离他们十几丈的树下,这时悄悄摸过来,嗓子抖得像风中的纸条。
“小生实在忍不住寒,先去那边的山洞里躲一躲,诸位当心。”
三人不在意他的行动,一心只念着那采花贼,等他离去,商荣不无担忧地问慕容延钊:“大师兄,万一淫贼今晚不现身,咱们明晚还要像现在这样干等?”
守株待兔全看运气,慕容延钊也无奈,他们目前仅有这一条线索,等不到也得等。
安抚的话尚未说完,廖化的惨叫声利箭般从远处射来,惊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鸟鸣,无数翅膀一齐拍动,搅乱风的阵营。
三人穿过旋风奔去,见他连滚带爬逃到跟前,丑陋的五官都被恐惧揉皱,先唬了赵霁一跳。
“采、采花贼追来了!”
他不能学飞鸟展翅逃避,鬼哭神惊地躲到一旁的大树后,此刻仍没人在意他,三双锐利地眼睛盯住他来的方向,犹如鱼钩,将藏在黑暗深渊里的恶鼋拽出来。
黑衣如墨,箬笠遮头,真是白天在市场窥视他们的男人。
商荣不等慕容延钊口令,一马当先仗剑杀出,赵霁也不甘落后地跟进,慕容延钊本打算先来一番质询再相机行事,被这两个急性子打乱步调,只好随他们加入战团。
三把剑犹如三条银蛇围困斗笠客,逼他拔出一把四尺长的弯刀来应战,猛听商荣大吼一声:“是他!”,赵霁也认出这人正是昨晚追击自己的黑影,跟着叫了一声:“没错!就是他!”,招式越显奋急。
斗笠客武功和慕容延钊持平,与他单打独斗已是吃力,再遭商荣赵霁围攻,落败就擒近在眼前。
赵霁猛追猛打,自忖这次能好好表现一回,让商荣刮目相看,不料身子陡然绵软,如同雪块化在了温水里,浑身脱力,脚底摇晃,地面好似睡醒的巨兽拱动脊背,倏忽将他甩翻,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他倒地后惊呼:“有毒!”
商荣看他栽倒已觉不对劲,在他叫喊前也开始四肢麻木,耳鸣目眩,膝盖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挺挺扑向地面。
慕容延钊认定是斗笠客搞鬼,惊怒詈骂:“卑鄙小人,竟敢用毒!”
他开口时出现中毒反应,想来这毒、药会根据个人内力深浅相应变换发作时间,三人中他的内功最强,是以发作最晚,不像那两个孩子瞬间丧失行动力,但也晃悠悠掉落长剑,片刻后便将任人宰割。
斗笠客也已认出他们所使的是玄真派剑术,见慕容延钊已然毒发,收起弯刀,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一个“你”字刚脱口,慕容延钊一掌乍起,狠狠击中他的胸口。
他毒发后将最后的真气尽数凝结于这一掌,尽管只余平时三分之一威力,打在要害处也能致人重伤。
血雾为斗笠客的惨叫撑起幕布,他倒地后不久,慕容延钊也不支栽倒,四个人犹如身陷流沙,奋力挣扎,却不能移动分毫,死死盯住敌人,唯恐对方挣出一分力气来取命。
树林中阴寒森森,四人的内心却烈焰如炽,慕容延钊视线一转,偶见大树后探出一人影,想起廖进还在现场,忙高声呼唤:“廖进!快过来!”
廖进步履轻快地走来,不复方才逃难时的惶恐,笑嘻嘻问慕容延钊:“慕容少侠,你有什么吩咐?”
慕容延钊嘴唇已经张开,可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整个人愣成冰雕。
赵霁以为大师伯没力气说话了,替他下令:“这采花贼下毒害我们,你快杀了他!”
“遵命。”
廖进弯腰捡起他的铁剑,姿势竟十分娴熟,商荣看得起疑,忽然想起慕容延钊一直未曾在廖进跟前表露真名,他怎的称他“慕容少侠?”
廖进现身时那斗笠客便姿态慌乱,看他持剑在手,更拼命挣扎,吃力地粗声吼叫:“住手!”
赵霁还当这是他死到临头的求饶,廖进冷不防一个急转,剑锋在半空画出一道新月,飙发电举地劈向他。
第27章 山中岁月之拼命
廖进这一剑又快又狠,满拟将赵霁的脑袋对半剖开,可是有人动作比他还快,一股钟杵般的怪力猛地撞在他的左侧腰,他趔趄摔倒,发现来袭者是本该肢体麻痹的商荣。
原来商荣刚才听他跟慕容延钊说话时已产生警觉,冒着血液逆行的风险提气扑来,用头捶撞倒廖进。
赵霁九死一生,尚未明白廖进行凶的真正动机,还以为他记恨自己态度刻薄才趁机杀人报复。
商荣却已看透实情,怒斥廖进:“你、你才是采花贼!”
廖进仰头大笑,姿态狂妄、狞恶,与先前卑若虫蚁的模样判若两人,慕容延钊气极呕血,悔恨不已地叫骂:“我们竟受这豺狼愚弄,白在江湖上混了。”
赵霁见他和商荣都含恨愤叹,眼前的五里云雾仍未散去,惊叫道:“他是采花贼,那这个戴斗笠的家伙又是谁!?”
斗笠客挣扎着摘下枯箬笠,苦笑道:“二位少侠,你们还认得我么?”
商荣乍看几曾相逢,赵霁眼尖,瞬间忆起前情,再次失声大叫:“你、你不就是诸天教那个……”
他不知对方名姓,先提醒商荣:“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在唐家堡,唐门的人曾监、禁过一个诸天教教徒吗?就是他!”
商荣记忆复苏,忙问斗笠客:“你是薛莲的徒弟?”
斗笠客点头:“我叫耿全,日前奉家师之命来此查案,少侠,咱们这次是蒋干盗书,中了计啊。”
他的视线射向廖进,如同当年赤壁的大火,咬牙切齿质问:“你可是那个修炼采补之术的淫贼!?”
廖进嘿嘿奸笑,活灵活现诠释了小人得志的情状,对商荣说:“你们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来历吗?不妨问问这个人吧。”
见他承认罪行,耿全空余满腔愤恨,却连杀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此刻身陷绝境,友邦三人也无生还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死个明白,当下懊丧地道出这几日的经历。
据说,廖进并非第一次为恶,一年前就曾在北方犯案,他修炼一种奇门内功,靠采阴补阳导引服气,专挑十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女为采女。因这门内功极其阴毒,与其他采补术不同,受害女子莫不当场身亡。当初他在北方各地连杀数十人,武林中追捕甚紧,但都被他狡诈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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