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越听越气愤,觉得蒋发对他们一家的愚弄不可饶恕,后悔没给他苦刑吃,望空痛骂一顿,思绪回转,再补充一点讯息。
“姓蒋的来我家以后,赤云老贼曾经找过老爷麻烦,他武功不及老爷,暗算不成还受了挺重的伤,为这事老爷才叫我们搬家。我想那次赤云就是在姓蒋的配合下发动了偷袭,这天杀的恶贼,若不是拼斗时元气耗损过度,老爷兴许不会去得那么快。”
他红通通的眼圈包不住杀气,一掌拍在案上,厚厚的黄铜包边当即脱落一大块。
陈抟很为他和陶三春的处境担忧,说:“赤云这十几年来致力搜集真理佛传下的五种神功,有了‘天照经’的下落,必要抢夺,以贫道之见,此地不宜再住,还请夫人尽快带陶公子另寻住处。”
薛云掏出手帕擦抹眼角,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反正我和三春正准备出趟远门,就趁这机会搬到不灭宗找不到的地方去。”
陈抟有别事商求,辞行前请薛云借一步说话,薛云领他去了书房,商荣赵霁留在厅内等候,少时陶三春走进来,她换去血衣,半干的长发用青丝带松松捆成一束,这么一来外表与普通少女无异了。
赵霁见她进门时紧紧攥着右拳,径直走向商荣,神情僵木无情,活像邀战的架势,不禁跳到商荣身边防护。
陶三春在商荣跟前停步,抬起右拳,五指轻轻松开,一个淡青色的小物件在他们眼前左右晃动,是一枚连在细金链上的翡翠哨子,外观是蟾蜍形状,雕工细腻,小巧别致。
“给你。”
她木腾腾地将哨子递出一寸,商荣意识到这是主人馈赠的见面礼,往常若遇这种情况他会婉言谢绝,可陶三春心智不足,以常理沟通或许会节上生枝,添出别的麻烦,考虑片刻,微笑道谢,将掌心摊到哨子底部,金链滑下陶三春的手指,玉哨落到了他手中。
目睹此情,赵霁心里的酿醋作坊再度开业,佯装玩笑地冲陶三春抱怨:“陶公子,我也是你家的客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陶三春不明所以,愣愣地盯着他,赵霁无视商荣低声训斥,干脆撕破含蓄的面纱。
“你别只送我师父礼物,也送我一样东西呀。”
“混蛋,你有完没完!”
商荣气他丢脸,伸手黑掐一把,因而没来得及向主人赔礼,赵霁惨叫之际,陶三春已转身走向东面墙壁上的十锦??子,随手取下一个一尺来高的商周铜鼎,回来递给赵霁。
“给你。”
礼物昂贵,但赠送方式纯属敷衍,赵霁硬着头皮讪笑:“这玩意儿太大了,不便携带啊。”
陶三春单纯老实,调头换了个三寸长的白玉葫芦,赵霁见商荣咬牙切齿瞪着他,再不敢作妖,乖乖称谢收下了。
陶三春便不再理他,只对商荣说:“我要去练功了,以后你遇到打不过的坏人就吹这个哨子,我会来帮你。”
孩子似的严肃神气逗笑商荣,拿起哨子看了看,莞尔:“这哨音顶多能传两三里,要是隔得远,你就听不到了。”
陶三春想了想,认真道:“那以后你就呆在离我两里以内的地方,别跑远了。”
赵霁火冒三丈,怀疑这丫头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出傻子德行调戏商荣,急忙上前抢话:“陶公子,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今后和你山南海北,天各一方,你的好意只能心领,再见估计是不能够了……”
他一再违背礼数冒犯主人,商荣吼也吼不住,幸亏陶三春不懂世故,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定定地看了商荣一眼,默默离开了。
书房里陈抟和薛云的对话也接近尾声,陈抟所求之事很简单让薛云别对外透露商荣的身世。
“陶二夫人,我师妹当年在苗疆闯出大祸,诸天教上下对她恨之入骨,好些人声言她就是化成灰也能被认出来。你也是那桩惨事的受害者,贫道知道你看到商荣的第一眼就已猜出他是师妹的儿子,谢谢你没有当场说破,还求你继续保密,别跟任何人提起。”
薛云听说商荣还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调侃陈抟口风严密,又说:“从前我是诸天教的人,商怡敏毁我教坛,害死上千教友乡邻,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不杀她天理不容。可如今我是陶家的人,已跟从前斩断联系,我家老爷生前很赏识那妖女,看在他的份上,我决定放弃过往的冤仇。所以商怡敏和她的孩子今后是好是歹都跟我不相干,关于他们的事我也没兴趣议论,这点你大可放心。”
商怡敏和陶振海早年有些交情,这事陈抟略知一二,听薛云言辞暧昧,心下几多猜疑,却绝然不能过问,忧虑解除便领着弟子们告辞,临行前割下“乌犍”的首级带走。
他们回到白鱼村,向族长出示人头,告诉他巽鸟鼋兽已一并斩杀,请他通知那些死难者的家属上山收埋亲人遗骨。
喜讯搭乘鞭炮声传遍村庄,村民们欢天喜地,载歌载舞,有钱的杀猪宰羊,送金送银,没钱的也纷纷赶来磕头谢恩,感谢师徒三人为百姓除去大害。
陈抟谢绝了所有礼物和村中财主的邀请,当晚仍住在那家小酒馆,次日天不亮便留下食宿钱悄然上路,出鹰潭过上饶,四日后来到蒲城县,再走一百多里路程就到龙泉境内了。
这天下午早早地在一座邻水的旅舍落脚,陈抟外出散步,赵霁去池塘边洗澡,忽听客房里响起两声隼叫,知道商荣又在吹那枚玉哨,气鼓鼓跳上岸,穿上裤子冲进门质问。
“你干嘛老吹这哨子,烦死了!”
他吃醋太频繁,商荣习以为常渐渐麻木,还当他真心不喜欢哨音,反驳道:“我觉得挺好玩啊,像老鹰的叫声,昨天在镇上买东西,店门口一群麻雀吵得不得了,我一吹哨子还真把它们吓跑了。”
他露出欢悦,赵霁更不乐意了,冷笑排揎:“要是能把那假汉子引来就更好了吧?”
商荣笑意漏个精光,沉脸诘斥:“你究竟哪根筋不对?一路上都在跟人过不去,先是针对周世妹,接着冲撞苗小姐,这会儿又挖苦陶姑娘,是不是要把认识的人全得罪一遍才甘心?”
“她们家不是把她当成儿子养?你还叫她陶姑娘,又见色起意了?”
赵霁像逮到什么把柄,把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
似这般浑闹,一根湿柴也能点燃,何况商荣这块爆炭,他又是个倾向以武力解决争端的烈汉,几拳下去就把尖牙利嘴的徒弟打成哭包。
赵霁心想自己待商荣何等温柔,头发丝都不忍碰落一根,可这没良心的说打就打,下手狠毒,有如审贼。这一对比,委屈得像错嫁黑心汉的倒霉娘子,立马背起行囊愤然出走。
他泪汪汪跑出房门,正好与陈抟擦身而过,陈抟不问自明,叫商荣快去追赶。商荣余怒未消,使气道:“带着他只会淘气,走了还清静些!”
为这对冤家,陈抟已害了顽固的头疼病,灰心苦叹道:“为师收了十个徒弟,几时和你们闹过别扭?你只有这一个徒弟还相处不好,这么不懂事,我怎能放心传剑给你?”
商荣顿觉羞惭,磨蹭一下到底追了出去,起初还担心人已跑远,出得店门往街道两头张望,见那搅家星正踽踽凉凉朝着右边的街口踱步,看样子在为出走的决定犹豫不决。
不过当商荣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后,他脚下突然摸了油,追风逐电地埋头狂奔而去,商荣明知他人来疯,不追又不行,只得拔腿奋足撵在身后。
二人一先一后跑出县城,穿过田畴,踩灭夕阳,最后披星戴月地停在一座破庙前。
水满则溢,赵霁积怨十来天,今日找到任性的机会,不尽情发泄不够本。脚步虽住,依旧赌气,到庙前的石阶下坐下,拒不理睬跟在身边的小师父。
商荣脾气易怒易消,陪他玩了场追逐闹剧,打骂的念头都在翻飞的脚底下磨灭了,只想快些领这小子回去向师父交差。可他不会哄人,僵持中拉不下脸搭话,坐到一丈开外叹气。一时腹中饥饿,想起荷包里还有几块点心,便取出来,吃之前心思好歹细腻了一把,先扔一块到赵霁怀里。
赵霁捡起扔还,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腿上。
商荣轻咬嘴唇,郁闷地注视他一会儿,再次扔出点心。
赵霁大声嗔怒:“哪有扔东西给人吃的,真当我是狗吗?”
他一撒娇商荣便找到突破口,轻巧地挪座到他身边,递上一块甜饼。
赵霁明白这算他最大限度地迁就了,自己的本意是邀宠,糖都喂到嘴边了,不张嘴还等啥,故而扭扭捏捏接过点心,慢吞吞吃起来,嘴边很快沾了满满一层糖霜,成了白胡子的小老头。
商荣心想这小子要是一直这么乖,不吵不闹该多好,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吃完就跟我回去,师父肯定担心死了。”
赵霁装了一会儿闷葫芦,提出条件:“你先帮我把包袱打开,把陶三春送我的玉葫芦扔了。”
商荣嗔怪:“人家送你的礼物,怎能随便扔掉?”
“我嫌它碍眼。”
“那你当初干嘛厚起脸皮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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