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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 (沉佥)


  那些明枪暗箭,他并未邀约,但冒失得率先打破了自母后故去以后经年累月所成的微妙平衡的,确实是他。
  朝中郑党纷纷诟病,说他司马昭之心,说他图谋兄父总有一日必有玄武门之忧,甚至连他身边的人也开始劝他收敛锋芒韬光养晦。
  可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如何言说。
  他只在乎甄贤。
  他自以为小贤当也是与他一样的心思,全然忘了,那个名叫甄贤的人,名士之后,君子风骨,是天生的清流。
  小贤和他不一样。
  如今回首,他终于知道当时少年任性何其幼稚,但去日皆死,覆水难收,已然留下的伤痕再也不会消失,哪些失去的年月,再也回不来了。
  若他当年能更收敛矜持些许,小贤未必会走。
  他都让小贤受了些什么苦……
  嘉斐牵过帕子,细细擦拭甄贤身上水渍,指尖情不自禁抚过那些新旧伤痕。
  甄贤却像是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蜷起身体,企图躲开那些触碰,急急拒道:“殿下,我自己来。”
  就好像从肌肤掠过的并非手指,而是锋利刀剑。
  嘉斐动作一滞,眸中光华不着痕迹暗下来。
  他执意抓着甄贤不放,细细将那具满是伤痕的身体擦拭干净,而后猛一用力,把人整个打横抱起。
  甄贤当即轻呼一声,吓得白了脸,皱着眉连声请他放手。
  嘉斐哪里肯应,,一言不发径直把甄贤抱上卧榻。
  身体刚找回些许平衡,甄贤就后退着缩进床角垂下的幔帐里,极力用层层纱绸遮蔽自己耻与人见的不堪,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惊愕地瞪住嘉斐,眼底满是恐惧。
  就是恐惧。
  仿佛他眼中所看见的,并不是幼年相知、心意相通的那个二殿下,而是别的什么人,甚至野兽。
  那模样叫嘉斐好一阵心酸,怔怔望住甄贤良久,险些流下泪来。
  他知道小贤在害怕的并不是他,而是伤害。
  这世上有许多的伤害,一旦留下了疤痕,就再也无法愈合了,即便佯装无畏,疼痛与鲜血依然无法隐藏,每每毫无征兆地撕裂开来,犹如示威的刺。
  只一想到那可恶的鞑子在他鞭长莫及之处把他的小贤伤成了这样,嘉斐就难受得发狂,恨自己在战场上为何没能生擒活剥了那畜生。
  并不是幼稚可笑的独占欲作祟。叫他恨到无处释放的,是他在意气用事任性妄为的时候,小贤却在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嘉斐蹙着眉,伸手一把扯下那些被甄贤紧紧拉扯的薄纱。
  “殿下!”
  几乎同时,甄贤就大叫了一声,一手无力地还企图遮挡起曝露无遗的身体,另一只手却是仓惶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15章 十五、既见君子
  那一刻,甄贤的内心是极度惶恐的。
  太难堪。
  如今他的身体上有太多巴图猛克留下的痕迹,从头到脚,在每一寸肌肤蔓延攀爬,甚至深至连他自己都从未碰触过的地方。
  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屈辱还深深烙在脑海里,如同鲜活野兽,无时无刻不在抓扯着他的魂魄,留下腥烈的血痕。
  即便他明知道那都不是他的错,强烈的无法抑制的羞耻感依旧将他灭顶吞没了。
  他怎能让二殿下看见如此不堪的自己?
  若只是那小王子,他尚且可以咬牙顽抗,可以闭起眼自阻觉识,不看,不听,不想,但若眼前这人变成了嘉斐,他便无法再逃了,一切的疼痛与鲜血都将被迫在眼前放大,甚至是本能的欢愉。他太怕他会无法承受到彻底崩溃。
  “殿下,别这样……别看着我……”
  他用力捂着自己的脸,就好像如此便能将自己藏起来。
  但嘉斐却一点一点掰开他按住眉眼的手,何其坚定,不容置疑。
  他倾身靠近他,直近到可以感知彼此的体温与吐息,将他整个拥进怀里。
  “你可记得小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让我教你该如何陪着我才能让我好过些……那你现在也教教我,我该如何陪着你,才能让你好过些?”
  他抱着他喃喃低语,什么也不做,只是紧紧抱着。
  甄贤怔怔地被那怀抱框住了。
  久违的温暖与心跳传导而来,似有一双硕大羽翼,将他彻底包裹,任他蜷缩也无所谓,躲起来也无所谓,哪怕是哭泣……也无所谓。
  蓄积了那么多年的泪水全在这一刻决堤般涌出来。
  无法否认,心底有那么多欢喜与渴望,无论如何克制掩藏依然满溢而出,几乎将他自己都溺毙了。
  甄贤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软下脊背颈项,环起颤抖双手,回抱住了嘉斐。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已有多久不曾这样安睡过。
  天角微白之际,他睁开眼,细细端详那张俊美英武的脸。近在咫尺,咫尺天涯。
  一整夜嘉斐都抱着他,与他抵足而眠,恍惚回到儿时。而他竟也就像小时候一样,安心地缩在那怀抱里,一觉睡到鸡鸣时分。
  最初的尴尬无措消散以后,袭上心头的,是重归冷静的苦涩。
  甄贤小心翼翼抽身,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拉开嘉斐揽在他腰上的手。
  他蹑手蹑脚穿戴齐整衣物,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窗前静静站下来,默然望住了不远处即将熄灭的灯火。
  嘉斐也十分惊诧。
  这些年间,只要四郎不来赖着他,他一向是按着剑睡的。
  他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这种安然相拥的平静美好,竟酣眠一宿,直到臂弯里的温度渐渐消散,才赫然惊醒过来。
  睁眼一瞬,他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待看见那个依旧静立在窗前的人影时,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你不好好歇着,这么早起身做什么?”
  他略皱了皱眉,下地上前,拉住甄贤。
  甄贤顺着他转过面来,颔首垂眼轻道:“甄贤失态,让殿下见笑了。”
  嘉斐不由微怔。
  太冷静了。
  那些昨夜里碎裂一地的外壳,如今又已全部包裹了回去,坚硬如初得,竟连裂痕都藏匿到完美。
  就好像那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回来的人,一夜之间便又躲去了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这反应叫嘉斐心中一阵闷痛。哪怕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已然七年。破镜重圆,裂痕犹在,有太多时间与过往留下的刺与伤,需要慢慢抚平。他该给小贤时间,万不可操之过急。
  嘉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静心中波澜,轻抚了一下甄贤肩膀,低声叹道:“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
  但甄贤却倏然抬起头,正正望住了他的眼睛。
  “甄贤有一事想问明殿下。”
  嘉斐心中突得一跳。
  他直觉不能让小贤问出口。
  他甚至立刻就猜到了小贤将要问他的是什么。
  但正如他知道甄贤心里在想什么,甄贤又何尝不知他?
  他根本来不及将阻挠话语说出口,只唤得一声“小贤”,甄贤便截口打断了他。
  “白总兵与我说,七殿下被鞑子掳劫得突然,四镇总兵竟谁也不知道……为何殿下远在江南却提前得了消息?”
  果然如此。果然是为得这个。
  嘉斐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
  早在做出这决定时,他就知道,他或可以瞒过天下人,但绝瞒不过小贤。
  鞑子强行掳走了小贤这么多年,不是穷极无聊,而是因为小贤重要。
  甄贤不仅是盛名在外的才子,更是名士之后,他的祖父是父皇的老师,他的父亲少时是父皇的伴读,后来又是父皇最亲近信任的臣子,甄氏一门是在父皇身边力助父皇问鼎大宝治世天下的人。这样的人,如张良之于刘邦,房玄龄之于李世民,是造就帝王之人。
  自从当年甄氏被抄家问罪,多少双眼睛都在死死盯着这个唯一逃出性命的甄氏后人,等看父皇灭其满门却独留一幼子究竟意欲何为,更是等看他这个二皇子与甄贤之间微妙的关系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倘若能得到甄贤,得到的远不止是一个有能的谋士,更是天下士子的翘首相望。
  这些年来,在寻甄贤下落的,定不独他靖王府一家。
  他从不担心甄贤叛国。但这样的甄贤,倘若他当真放任给了鞑子,任由甄贤在关外吃苦受辱,必会动摇人心,会唇亡齿寒引人诟病,责备父皇与他薄情寡义。
  而这样的甄贤,巴图猛克自然也想拿来大做文章,断不会肯轻易放还给他。
  又及巴图猛克经营多年,屡屡挑衅,处心积虑想与圣朝开战南侵。他若要在此时硬抢小贤回来,必引至两国交兵。
  他绝不能主动挑起战火,不能给鞑子名正言顺南下的借口。
  他并不惧怕与鞑子一战。甚至可说,他原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一战扬威,叫鞑子从此知道圣朝厉害,不敢再起中国可欺之心。但他必须站在无懈可击地制高点,举起一面可以一呼百应的旗帜,才能有打赢这场硬仗胜算。
  所以他利用了父皇想要将七郎推出前台的微妙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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