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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 (沉佥)


  “二哥不把你当外人,所以我也没把你当外人。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醒醒,你不过是因为命好,有二哥护着,才能活得这么干净。可二哥这么护着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只一心一意向着二哥就好?你心就那么大,难道真能装得了天下人啊——”
  他显然并不是回来吵架的,收起那些刺一般的尖刻,嗓音里竟是铅华洗尽的沧桑落寞,甚至有一点怨。
  甄贤猛抬头看着他,眸光澄澈,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情形把当今圣上吓得脊背都僵了,皱眉呵斥一声:“四郎,好了。”就又低沉着嗓音把人往外撵。
  可嘉钰偏偏拧上了一般,双脚生钉得定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
  人已退到门前的嘉绶见状只好也折返回来,低低唤一声“四哥”,就把嘉钰往外拽。
  嘉钰就这么被弟弟拉扯着,这才磕磕绊绊一路跟着出了乾清宫。
  但他脸色仍然差极了,惨白得就似他是个雪做得,随时都要垮了、化了。
  嘉绶沉默地扶着他,小心翼翼侧目看他。
  大约是那目光叫嘉钰极度不爽了。他在走下台阶的瞬间忽地站住脚,扭头瞪住身边的嘉绶。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我脸上有鬼不成?”
  嘉绶全没防备,吓了一跳,险些踉跄一个跟头从台阶上摔下去,慌忙稳住身子,却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四哥,那你觉得……我呢?”
  胸腔里如有战鼓雷动,突突得就要跳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云端投下的白光忽然叫嘉绶慌张不已,甚至不敢睁开眼。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疑问就像是自己活了一般,从他的心口奋力钻出来,撕心裂肺地疼。
  “四哥你觉得,对二哥来说,是不是把我也直接杀了才更好更稳妥?”
  刹那万籁俱寂,连呼吸与心跳也仿佛停滞。
  嘉钰骤然瞪大了眼,怔怔望着面前一脸惶惑迷茫的弟弟,良久大吼一声:“你胡说什么呢?”就用力地推搡了嘉绶一把,死死揪住他衣袍的前襟。


第130章 三十六、清风明月(3)
  “连你也觉得我是恶人。”他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一瞬散出自哂的冷光,“没所谓。反正,除了我,你们谁肯做这个恶人?”
  他死死盯着比自己小了许多岁弟弟,片刻以后,骤然又松开手,颇有些厌弃地转过身。
  那步下台阶的背影莫名孤寂,叫嘉绶陡然心颤。
  “四哥!”
  他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才好,只得哀哀地唤了一声,再一次快步追上去。
  四郎和七郎才离了乾清宫的宫门就险些打起来,这消息实在称不上省心。
  嘉斐忧愁地揉了两下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赶紧命来回报的内侍去太医院把常给荣王殿下问诊的御医请到荣王府上去瞧瞧,直等着得了回音,确定人并未有什么损伤只是有些积郁,才松了一口气。
  由始至终,甄贤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看他脸上细微的神情从紧绷到缓和。
  陛下着实是疼爱嘉钰殿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甄贤甚至觉得,反而是眼前年轻的皇帝在有意无意地依赖着看似病弱骄纵的弟弟。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这份疼爱和依赖若过了头……
  甄贤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并非是在妒忌这种天生的亲近。
  与其说是弟弟,嘉钰殿下更像是皇帝陛下的一个“出口”,或无可选择或甘之如饴地承载着兄长身为君王而不能泄露的汹涌暗潮。
  荣王嘉钰是站在当今天子影子里的人。
  而他所追随的天子,把所有的光都给了他甄贤,却把无边的漆黑尽数投向了身后的弟弟。
  他眼中所见到的陛下愈是高大完美,即意味着,那道他所看不见的影子,或者说,陛下不愿让他看见的影子便有多么黑暗冗长。
  但这样是不行的。也不公平。
  这一点,甄贤以为,哪怕陛下嘴上绝不肯承认,心里其实也清楚明白。是以,才会如同想要弥补亏欠一般地宠着这个弟弟。
  如斯盛宠,一旦泛滥,便是滔天的灾祸。
  尤其嘉钰殿下毕竟也只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能承受得了多少阴郁冰冷?又要如何在这灭顶长夜之中永不迷失?
  太难了。
  甄贤当然知道陛下在用嘉钰殿下做些什么。
  翻遍史册,古往今来,与权臣博弈的皇帝常有,削减开支打击旧贵者常有,如此雷霆铁腕,动作迅猛者,并不多见。
  虎口夺食,焉能不被反扑?
  何况断人财路比虎口夺食更凶险百倍。
  都是盘桓多年的猛禽凶兽,谁没有自己的党羽根基?
  陛下自登基至今,所走的每一步路,做的每一件事,拿住的每一个人,究竟都是如何做到的?
  他是执掌法司的都察院御史,是皇帝陛下身边最亲近的阁臣,他听到看到的,比任何人都要多,都要清楚。
  其实有许多事,陛下都故意瞒着他。
  但他又不是傻的,虽然不知详细,却也足可猜中一二。
  而今的陛下攻城略地,所倚仗的,不尽是国法,更多是皇权,是绣春刀,是以今上亲弟身份在执掌锦衣卫的荣王殿下。
  三法司抓不住的实证,锦衣卫可得,三法司动不了的人,锦衣卫可动。朝野渐渐已有私语,今日之锦衣卫与昔日之东厂,也并无太大差别,所谓厂卫,到底还是一家。
  那么将来的荣王嘉钰比从前的陈督主,又如何?
  嘉钰殿下方才竟公然说出让陛下将太上皇继后郑氏赐死的话来,并不是一时妄言,亦不是偶然。
  甄贤每每细想,便觉得心慌意乱。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觉得嘉钰殿下会对陛下不利。
  可他实在不能不担忧,更不敢想,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有朝一日嘉钰殿下会走到什么境地,又会对陛下、乃至天下造成怎样的影响。
  他是真宁愿自己杞人忧天。
  陛下今日将他单独留下是打算要和他说什么,他心里大概都知道。
  但有些话非说不可,有些话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好的结果,大约也就是各退一步吧。
  甄贤不由无意识轻叹一口气。
  这一声叹,浸染几多忧虑,落在同样满腹心事的皇帝陛下耳中。
  嘉斐当即倏地抬起头看住他,静了一瞬,开口:“昨日李院判跟我说,你又把药停了?”
  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开篇。
  甄贤就随意低声应了一句,“这阵子忙于公事。”也无所谓。反正此时的陛下只是想找个能抢先压住他的话头,真正在乎的并不是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只是他与陛下之间,而今隔三差五也要玩弄些这样的话术,让他颇有些郁郁难言罢了。
  果然嘉斐没再追问下去,反而板起脸,故作发怒地模样嗔道:“再忙你也得吃药啊。哪有吃一阵断一阵的。是不是得专人天天盯着这个事,但凡断了药,就把当责的拖出去打死,你才肯好好放在心上?”
  大约于当今天子而言,杖毙一个未尽责的侍人并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一多半还是故意说来吓唬他的,并不是当真打算要打死谁。
  甄贤心里清楚明白。
  但这样的说辞还是叫他猛地愣了一瞬。
  从前的靖王殿下,懂他的脾气,是绝不会拿这样的话来激将他的,哪怕是玩笑也不能。
  果然而今正与他说话的已不是当年的殿下了,而是天授皇权的天子。
  心里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觉,有一点苦涩,更难描摹。
  甄贤恍惚了好一阵,叹息开口:“其实近来已经好多了,也不怎么咳嗽畏寒。是我疏忽大意了。陛下君无戏言,不要说这种胡话。”不察觉嗓音里已显出沙哑的寒气。
  嘉斐闻声暗暗吃了一惊,纵然早有准备,掌心里仍不免冒出一层冷汗。
  小贤还从不曾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哪怕生气极了,至多也就是躲着他不理,待气消了,也就好了。可方才这寥寥数语中竟似有万千疲倦,就像是失望至极以后,终于放弃了。
  然而小贤怎么可能放弃他……?
  嘉斐喉骨一动,下意识收紧了藏在背后的五根手指。
  “吃药”这事,他不是头一回拿来说。小贤一向就是这样,忙起来别说药了就是饭也常忘了吃,一个调养方子总是吃得断断续续,稍见些起色便又断了,除非犯起旧疾来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不然难有好好按时吃一阵子药的时候。若非如此,这旧伤病又哪能拖到今日。
  但这事其实没什么好念叨的,反正就算念,那人也不会改。不如所幸他亲自管起来,直接按时送到嘴边去按着喝了了事。
  他原本只是想让甄贤服个软。
  没想到却被冷冰冰地顶了回来。
  看来小贤这一回是真动了怒,不赶紧先好生把这怒火熄了,还不知要和他置气到什么时候。
  可熄火消气说得轻松,真要做到,未必有那么容易。
  若是别的什么人,倒也罢了,随便糊弄糊弄,也就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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