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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 (沉佥)


  这样的想法,大抵不止卢世全一人有。
  甄贤并不太想去解释,他之所以追随殿下,所为的并非荣华富贵一己功名,而他与殿下之间,也并非如各种私心揣测中那般肮脏苟且。
  因为没有意义。
  他从未有一日,奢望过旁人能够懂得。
  众人眼中所见是党争,谁人得势,谁人落败,只有权力输赢生死胜负,那就让他们如是认为也无所谓。
  他并不畏惧在口耳相传之中被描绘成惑主弄权的模样。只要他还活着,还在殿下身边,如斯流言便不会消散沉寂。
  他只是有些伤感。
  他不过是殿下摆在手边的一株草,是羽翼下的燕子,尚且如此,未知殿下的心中,究竟是如何孤寂寒冷……
  或许终此一生,思虑所向,能用之人,皆是不会懂的。就好像陆澜或张二,同样从不曾真正明白过殿下的苦心——也根本不会费劲想要明白,倒不如像三娘那样,什么也不多想就罢了。
  但这便是常态。非知众生之恶而不弃者,不能守万民,如若做不到,就不配居于高位。
  卢世全之所以会和他说这样的话,无非是嘲讽。
  他当然不会为几句冷嘲热讽动摇,给人看了笑话。
  可卢世全竟也与他说“沉冤昭雪”。
  这四个字,重如千钧,连他自己也未敢深想。
  他并不是为了洗冤复仇才回到殿下身边的,更不是在借殿下之力倒陈世钦的台。
  他也不知道为何卢世全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甚至拿这四个字来讥讽他。自从回来,这些只言片语就像破碎的冰一般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在他心上刺一下,每每让他有种极为危险的预感。
  他并非不想知道真相的。但他又害怕至极。
  走出道观时,他忽然踉跄了一下。
  胸口毫无挣扎的抽痛叫他眼前一黑,咳嗽时才捂住嘴血便顺着指缝涌出来。
  身边的卫军见之惶恐,忙上前扶住他。
  他咬牙忍了好久,才将那一口腥甜强咽下去,勉强站稳,低声吩咐一句:“不要告诉王爷……”
  但那涌出来地血迹太过明显,但凡不是个瞎子也全看见了。
  卫军们各个面露难色,都心知这种麻烦事其实是瞒不得的,一旦将来出了什么事,王爷雷霆一怒,他们这些知情不报的全逃不过。
  但甄贤却十分坚持,直说:“决战在即了,不要让王爷多担忧分神。”又说待战事结束,他自会和王爷解释,不会叫大家为难的。
  他这一向固执地脾气,卫军们早见识过了,也不能拧着来,更害怕激惹了他的伤势,便一个个都顺着他,信誓旦旦地立下保证,哄他先回去好生歇息。
  然而“歇息”二字对甄贤而言,大约是真的奢侈。
  靖王殿下出手迅捷,先拿下了卢世全,将之就地软禁于那道观之中,对外秘而不宣。紧接着,便将浙江布政使甘庭玉、按察使杭宁远挨个拿下,分别控制在其府邸。三司衙门政事一律由靖王殿下亲自代管。浙直两省其余牵涉未深的官员全部反省自查。
  腊月时,东南边军终于打响了清缴倭寇的最后一战,歼敌三千余,并一举追击直捣巢穴,将倭寇于近海岛屿上所建之数十营寨尽数摧毁。
  倭寇大败,落水溺毙者无数,残部再无落脚之所,只得向东海外逃窜而走。
  据说决战当日,有游离外海的战船前来助战,夹击拦截企图逃走的倭寇舰船,击沉敌舰一艘后,响炮三声致意,而后消失在海平线上。
  经此一战,东南倭寇尽灭,海疆靖绥。
  捷报传回北京,连同靖王殿下恭请圣上解除海禁准许民间船只出海的奏表一齐呈送御前。
  皇帝闻讯大悦,停摆日久的朝议终于重开,因贤妃病逝在郁积京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而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与东南捷报一同呈上御前的,还有浙直两省及江南织造局通倭贪渎案的几卷供词和秘密押解入京的卢世全本人。
  只不过皇帝连夜亲自审问了卢世全后,迟迟未下决断,亦未见召靖王殿下还朝的诏命。
  靖王嘉斐倒是终于入住了位于应天府的大都督府,还特意召见了应天府尹赵哲,吓得赵大人三天没能睡着觉,想想隔壁甘庭玉还关着不知死活,总有种劫后余生的惶恐。
  到大都督府的次日,也不知是因为紧绷多时的弦终于松了下来,还是因为病情的加重终于已到了再也没法瞒下去的地步,甄贤整个人忽然就倒了。
  靖王殿下很是震惊,起初觉着毫无征兆,细想处处都是破绽,只恨自己糊涂。
  卫军们都不敢冒头去顶这雷,纷纷地佯装不知到底,唯独玉青这帮着卖药又把事儿忘了个干净的逃不掉,果然讨了一顿好打,直在床上从初一趴到十五才能下地。
  甄贤这次伤病加重耽搁了治疗,来势很是凶险,又昏昏沉沉躺了许多天才渐渐转好,才稍稍精神一些,便又追着嘉斐问起诸事后续。
  靖王殿下心中苦闷难言。
  父皇此刻还不会动陈世钦,所要的不过是与陈世钦博弈以达成新的平衡的筹码,再不出几日,应该便会有圣意传来。
  只是这圣意,多半是有要让小贤的期待落空的。
  于是靖王殿下便只东扯西拉顾左右而言他地哄着甄贤,叫他好吃好睡好生养病。
  果不其然,五日以后,京中有圣旨来,言卢世全通倭贪渎之罪查实,已然赐死,甘庭玉、杭宁远等要犯亦判死,其余涉事犯官各有处罚,唯独陈世钦竟又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也未召靖王嘉斐还京,仍命其留守南直隶。而赐居清宁宫的昭王嘉绶亦未见还府,却也未见加封,只是仍留住在东宫之中,就好像已被遗忘了一般,无人提起,也无人敢提。
  靖王殿下思前想后,琢磨了许久措辞,才终于小心翼翼将这种种都对甄贤说了,本以为他会怒而上书抗议,或至少生一场闷气。
  不料甄贤却只默默听完,一言不发地叹了口气,就如早已猜中了一般,什么也没有说。


第103章 三十二、入秦之诏(1)
  冬雪夏蝉,春花秋实,转眼已是靖王嘉斐留驻南直隶的第三个年头。
  自从王驾肃整东南,查办了一干罪员,又平倭寇,开海禁,隔一年还接连端了几窝杀人越货的盗匪,以定民生,东南诸事,渐入正轨,农户还其田,渔民扬其帆,商贾往来繁茂。
  宫中新派来织造局管事的大太监极年轻,姓张,名思远。
  自张太监到任,便颁圣谕先免了江南桑户三年的赋税,织造局也一改旧态,收丝的丝价比普通民商都要高出一些,因为宫中所用,只挑最上等的丝,每年所造之丝织绣品,除上供宫中之外,还有不少富余卖给西洋人,又连年为国库添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皇帝因此大悦,几番恩赏,江南之地也终于恢复了往昔富庶和乐,一派欣欣向荣。
  而此时在靖王殿下于南直隶的府邸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靖王殿下的书斋大门紧闭,内中传来的争吵声却不绝于耳,吓得府中众人都不敢靠近,全远远地躲着。
  靖王嘉斐头疼地扶着额角,一脸无可奈何。
  “我只是让张思远顺便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啊,你原本就没几件,还都穿了三年了,这……很过分吗?你至于这么凶我?”
  “殿下是不认识‘避嫌’两个字么?”对面的甄贤皱着眉,按在桌面上的手指都泛了白,也就是因为修养好,才强忍着没有拍桌子。
  靖王殿下哭笑不得,“用料都是父皇去年赐给我的丝绸,只是请织造局的绣工和裁缝帮忙做活,该给的赏钱也都给了,有什么好‘避嫌’的?”
  他竟然还问有什么好避嫌的。只他这短短一句话,要挑刺都不知道能挑出多少来。
  甄贤气得发抖,看都不想再看嘉斐,就别开脸死死盯着窗角。
  窗棂上的雕花是麒麟兽,好似正歪着脑袋看笑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甄贤盯了一会儿,觉得别扭极了,便又把脑袋扭向另一边。
  这模样险些要让靖王殿下笑出声来。
  这三年在南直隶,小贤的身子总算是养得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常常疲劳呕血,也结实了许多,见了血色,不那么清瘦苍白得厉害了。
  可人养得好了,脾气也愈发见长,事事多管着他不说,连教训他的声音都越来越大。
  这可真是忧喜参半。
  喜的自然是小贤的伤势总算没什么大碍了,可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个王爷,总这么被训得还不上嘴,面子往那儿搁?
  嗯,也就只能比父皇当年被追着骂到爬树好那么一点了吧。
  靖王殿下心里十分想笑,但又怕真笑出来要被骂得更凶,便赶紧做出个委屈模样凑上去,软声哀求:“两身常服而已……之前为了打倭寇,我王府上都快掏空了,就做两身衣裳,不至于罪大恶极到要被揪住不放吧?”
  他是拿捏准了甄贤一向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果然甄贤就瞧不得靖王爷这做低伏小的委屈模样,“气焰”立刻就熄了,整个人都跟被浇灭了似的,连眸子里都泛着粼粼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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