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曾听得皇后同他讲,若论起来,他们家近亲恐怕只剩下行止的大伯一家。他大伯原也是在朝中为官,只是打秦风将军身殒,便归隐而去,现下也并不知究竟身许何处。因此行止是从未曾见过他大伯一家,皇后对其中曲折也并不很清楚,只浅浅将这过往故事诉予行止。
行止虽是从未曾见过父母,心中待父母的亲敬也是半分不少,加之自小听了秦风的许多故事,这心里就更添了几分崇慕。当日他父亲战死沙场,他母亲心中便添了病,只是面上却不发难,因此旁人都是没有想到她竟这般决绝贞烈,背了人便服药自尽了。
行止想到这些事,虽是未亲眼所见,然而仿佛是心灵相通,只觉得心中酸涩,眼里便垂下泪来。他走到坟跟前,见这坟墓似乎是新筑了,心下细细想了想,又问身边的昆平道:“前儿什么时候修这墓来”
昆平跟他这么些年,也多半晓得他的心思,道:“上回修筑这个却也是两个月余了,我瞧着这土似乎是又翻新了些,想来近日也当是修了。”
前些日子他请人来新筑了一番,只是瞧这周围黄土的模样,倒像是尽来又收拾了一番。他原是想着待拜祭了父母,便亲自雇几个人来筑一筑,自己也在旁边添上一份心,只是修齐这般贴心,早就想着他的事情,遣了人来修了一修。
这般行径也只有修齐了,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万事都替他想着,替他打算着。他心中涌上些伤情,一时无从消解,他轻声道:“昆平,你们先往远处去些,让我一个人……”
昆平等人应诺便去了。
行止端端跪在父母坟前,想说什么竟是无从说起,鼻中涌上来些酸涩的意思,一时却是哽咽出声。
他幼时便无父母,身处皇宫之中,自小便是比旁人成熟的早,然而他也终究只是孩子,心里在怎么难过却也是无人诉说,因为他知道,除了父母兄弟,哪里还有人能真正感其所感。他自小面上一派沉静安淡,少年老成之态,然而寄人篱下,无人可依,心中如何不恐慌难过。总是皇帝皇后待他甚好,然而终究君臣之别,他又怎敢真正吐露心声。
直到,直到□□齐互通心意。
他才知道,原来被人疼惜、被人爱护是这般感受,是一种无可诉说的安心之感。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温暖,仿佛是冬日一抹晨光,深深地映到他的心尖儿上。
他颠三倒四地不晓得自己讲了些什么,只觉得似有满腔的话要讲出来,然而终究是不能说,只能一点一点吞到肚子里。
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忙拿袖子胡乱揩一揩眼泪,起身回头,模糊的泪眼中却见是修齐挺拔修长的身影。
修齐看着他伤心的模样直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忙走上前去,眼光中充斥着无限的爱怜,轻轻将手覆到行止的脸上,温柔地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
行止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待到摸到他温暖的手指,才晓得当真是修齐,他不由道:“你这会子出来又做什么,本就病了,再吹了风可叫我如何是了”
修齐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子,又忙掩住口,委屈似的瞧了行止一眼,轻声道:“我只不放心你。”
行止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这时候瞧见修齐,只觉得心中无限的柔软,也不晓得说些什么了。他摸了摸修齐的脸颊,也是一派凉意,轻轻抚了抚他的鬓发,便将自己身上一件直领对襟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
修齐原是不肯,行止温柔道:“听话,教我放心。”
他听了这话忍不住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轻轻颔首,握住了行止的手指。
行止温声道:“你遣人来修的”
修齐瞧着他笑道:“我本想着同你讲一声,只是一时给忙忘了。”
行止笑着点一点他的额头,轻轻垂下头,眼角儿泛上一抹湿意。
修齐瞧着不由慌乱,忙抱着行止道:“又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行止用力摇一摇头,轻声道:“修齐,有你,真好。”
修齐身子僵了一下,又用力握一握行止的手,眼中泛开些甜蜜的笑意。
他道:“我来也是想着给秦将军和秦夫人上一炷香,毕竟……”有些话终不便说,然而他们心里晓得便是了。
行止点一点头,瞧着修齐笑着,眼里渐渐又氤氲开来。
能遇到修齐,真好。
第19章 第九章 寒波暗涌(2)
第九章 寒波暗涌(2)
却说竹沥并秦纤随着萧舒朗不消片刻便到了顾慎言的府邸,竹沥将平时行医所用之物搁在随身一个小匣子里,拎着也是便宜。
她一路上也是细细盘问萧舒朗关于世子的病情,萧舒朗忙仔细想了一想,并一一道明。
只听得他道:“一开始瑞官儿只说乏得很,我们只当他是念书累着了,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待过了两日,我瞧他脸色蜡黄,再加上直是咳嗽,这才忙请了太医来。太医诊了脉只是说偶感风寒,不很碍事,开了几剂药吃下去却总不见效,甚至是发起高热来,唬得我忙遣人去汴州请了夫人来。”
竹沥听他言语,心里虽是不解如何顾慎言家的事情他都一一知晓,却也不多话,只当他们亲戚关系甚密,遂轻轻颔首,心道:这症状却似风寒,当年在太医院也是小有见识,他们那药方子开得谨慎,竟不见效,想来应是旁的疾患。
她暗暗思索一番,柔声道:“太医们医术精湛,你请了我来,只恐力不从心,萧公子当真是忒的抬举我了。”
萧舒朗忙道:“夫人肯千里迢迢来此,萧潜已是感激不尽,无论何如,萧潜当真是要先行谢过夫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竹沥作揖,神色却是一派恳求。
竹沥忙道:“萧公子不必如此,我必将是竭尽心力。”
他们一径进了小院,院子边儿上栽着时鲜的各色菊花。满院儿的花菊郁郁,色泽明艳,或黄或紫,开得暗暗淡淡,融融冶冶。层层叠叠的花瓣儿打着旋儿,密密地拥作一簇,从花心儿到最外头的花叶子,颜色浓郁地深沉起来,上头仿佛还结了一层秋霜,瞧去却是高洁不俗。
秦纤细细打量这王府里的情形,果觉得大开眼界,却是与众不同,熠熠生辉。
一行人到瑞官儿的屋子边儿上,竹沥开口道:“世子身子本就弱,咱们这一行人进去只恐给他惹上外头的脏东西,只我们几人进去便是。”
这点萧舒朗亦是想及了,早早派人在隔间儿的屋子里备下了干净的衣裳,他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着,夫人若是方便,还请这边更件周身的外袍。”他想着这话不妥,又有几分冒犯之意,忙道,“萧潜绝无冒犯之意,只是……”
竹沥听了他的话,心里本就赞他仔细,一时摆手笑道:“你这样很对,却是仔细得好。”
萧舒朗虽不是这王府主人,然他同顾慎言总厮混在一处,加之他性子活泼有礼,王府里的下人待他也是甚好。后来顾慎言又吩咐了几句,因此这里便好像他的家似的来去自如了。
竹沥秦纤并萧舒朗进了门儿,只觉得一股子热气涌上来,原来这屋子里头闭得严实,周围伺候的侍女也是面色潮红,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子。
几人走到床前儿,见瑞官儿脸蛋烧得通红,嘴唇干的起皮,虽是方蘸了水喂他,只是他不进,更叫人焦煎。
竹沥瞧着这孩子的面庞出了会子神,心想,这孩子面容确实与顾慎言很是相似,尤其是那薄薄的嘴唇,虽是病的干裂了,然而分明便是他的模样。
她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道:“萧公子,你快遣人将这四面的窗子打开来通一通气,这样憋闷到底是怎么使得的。”
萧舒朗急道:“若开了窗户,瑞官儿着了凉可当如何处”
竹沥一边诊脉,一边摇头道:“那群老太医还是如此,”她叹气一声,“世子这病原不是受凉所致,这屋子这样憋闷,这些浊气大人都受不住,世子身弱,更当是不能够的。”
萧舒朗看她细思凝神,不敢再说话扰她深思,忙暗暗派人将四下窗子通开,一时秋风将这屋里浊气药气吹开来,并将晨气花气吹进来,这时屋里的气味才好多些。
待诊了脉,竹沥方收了手,站起身来,却见屋外头一人穿着朝服,梳着冠大步而来,原来正是顾慎言。
萧舒朗见他想进来,忙摇一摇头,走到门牙子上,轻声道:“你且换了衣裳,别将外头那些污浊带进来。”
顾慎言点一点头道:“费心。”还未说旁的,却正对上竹沥的眼睛,一时惊住了,忙道:“秦夫人”
竹沥抿唇微微笑一笑,道:“正是,你且去换了衣裳,才好叙旧。”
萧舒朗奇道:“你竟与夫人相识”
顾慎言笑道:“正是,这话说来却长,只是看到你,我这心便放了大半。”他对萧舒朗道,“此事却是旧事,回头同你讲便是。”说罢便回屋子里换了常服来。
待他回来,众人换到旁边儿的屋子里去,他忙先问道:“瑞官儿这病究竟怎样”
竹沥道:“这也不怪太医院,我摸这脉相与风寒也是大大相同,他们虽是医术精湛,然而终究见过多少病者,一些稀罕病自然也不晓得。”秦纤在一旁研墨,竹沥一边写着方子又道,“我却不晓得他这病如何得的,这些年同老秦在外头见识得多,因着治过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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