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寒用手帕浸温水给他细细的擦拭了遍身子,房间里也被炉火烘得暖洋洋的,沈辞躺在被窝里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许青寒还在一边搅瓷碗里棕褐色的药汁一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突然发现他好久没有回应,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半张脸埋在厚厚的被子里,眼睫微微颤动着睡熟了。
沈辞睡眠极浅,平时有人在他附近他都很难睡实,现在许青寒说着话他都能睡着了,足以见得他内心深处对许青寒究竟有多信任。
许青寒没舍得叫醒沈辞,他放下药碗为沈辞掖了掖被角,脱掉靴子侧身躺在他身旁,盯着他的睡颜看啊看,不知何时就哭湿了床单。
许青寒想找个无人的角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舍不得离开沈辞,他现在看沈辞一眼就少一眼,一旦分别就不知等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老天怎么就这么心狠,他和阿辞才冰释前嫌、敞开心扉不到两个月,还没从幸福的不真实感中走出来,就又要经历漫漫无期的分别。爱别离,求不得,人世间的苦痛究竟要让他尝过几遍才行?他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要不然……就跟阿辞一起走吧?许青寒脑中突然闪现出这样大胆的想法,他在京城过了二十六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早已习惯了一切——习惯了听从皇兄的安排,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受人跪拜,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有朝一日会有变化。可是他现在动了一点叛逆的异心,这点异心飞快的扎了根,并且妖魔般的长大,在他心里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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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寒找灵狐抗议限制沈辞自由的做法,强词夺理的与他磨了半天嘴皮子要求他打开锁链。灵狐当然不能同意,相关详情写成的细报早在许青寒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八百里加急第一时间传回京城了,估计现在陛下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他如果把沈辞半路弄丢了回京无法交待,哪敢掉以轻心,只得赔着笑跪在许青寒面前,态度诚恳的分析几十条不能照做的理由,有理有据的拒绝了。
许青寒吃了个软钉子,满脸不快的起身离开。灵狐刚刚松了口气,结果下午就听到手下人禀告说王爷绝食抗争,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吃饭。
灵狐真的快哭了。沈辞这边不能出差错,许青寒这边更不能啊,陛下把这位弟弟当做心头一块肉,要是陛下的心头肉在自己伺候的时候饿坏了,陛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灵狐亲自端着盛饭食的托盘叩响沈辞的房门,“属下求见王爷。”
自从许青寒醒来之后就从早到晚留在沈辞房里,沈辞跟着沾光,房间里火炉烧得彻夜不息,一天十二个时辰温暖如春,淡淡袅袅的龙涎香饼一块接一块填进香炉里,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许青寒冷冰冰的声音隔门传出,“你若是来劝本王进食的就不用进来了。阿辞受你圈禁之苦,连下床走动几步都不得,本王求不动你金龙卫之首高抬贵手,便只好与他共苦了。你一天不放开他,我便一天不吃饭,反正正合你意是不是?等我饿死你怎么折磨阿辞都不会有人阻挠了。”
灵狐无奈的道,“王爷冤枉属下了,属下和沈首领无冤无仇,何谈折磨。属下只是秉公办事,还请王爷体谅。沈首领现如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负伤一身的好武艺还是在的,求王爷可怜可怜属下。”
“金针封穴可不可以?”这次是沈辞的声音。
“什么?”灵狐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顾名思义,金针封穴是用金针封住任督二脉让真气不能流通,这样的手法对身体损伤是极大的,因为即使不用武功,真气也会自然而然缓缓流转于体内大小经脉,一旦把任督二脉封死真气循环就会阻滞,是伤及根基的做法,甚至会有性命之危。他顾及着许青寒没有做到这么绝,折中取了限制沈辞活动的法子,没想到沈辞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沈辞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灵狐利落的应下,“当然可以,只是沈首领要想清后果,如有闪失不要怪罪于我。”
“是在下自己的选择,王爷也在一旁听着呢,无论怎样也怪不得灵狐大人。”沈辞波澜不惊的道,“请大人去取金针来吧。”
☆、第58章 溜了溜了
灵狐执掌金龙卫多年,审讯过形形色色的人, 从一品大员到江湖侠客不胜枚举, 其中不乏有武功卓绝、贼心不死之人。金针封穴是他常用的制裁手段,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是那么多受刑人的神色表情他都看在眼里,很清楚金针入穴的那一瞬究竟有多痛, 几乎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结果两根三寸长的金针齐根没入血肉之中, 沈辞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半分难以忍耐之态。灵狐诧异的抬眸看他, 随后想到曾经刑求沈辞时都打得不成人形了他还是硬气得很,心内便也微微释然了, 看来沈辞对疼痛很能忍耐。他掏出钥匙打开锁在沈辞右腕上的铁链,低眉顺目的把托盘呈到许青寒面前道, “王爷保重身体, 请尽快吃些饭食。”
许青寒端起饭碗,在白米饭上淋了半盘子红烧狮子头的酱汁,又将整整两个狮子头捣碎与汁饭混合, 生怕沈辞吃不出香味来。他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饭对沈辞道, “张嘴。”
沈辞乖乖张嘴吃下被浸得红通通油腻腻的饭, 缓缓的咀嚼着。许青寒盯着他的表情,试探着问, “好吃吗?”沈辞一脸满意的颔首道,“很好吃。”
有沈辞一马当先试了菜色,许青寒放心大胆的挖了一大勺饭填进嘴里, 然后差点被咸得吐掉。他在灵狐面前多多少少要顾及一下形象,表情痛苦的掩唇勉强咽下了饭,捶着床板迁怒灵狐,“你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给本王倒杯水压一压?”
灵狐连忙倒了杯茶水双手奉上。
许青寒啜着茶水埋怨沈辞,“你怎么骗人!除了盐味你能吃出别的来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辞奸计得逞的开怀大笑,“过犹不及,你对我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饭拌得和酱黄瓜一样咸,想一口把我喂成个大胖子没喂成,反倒差点齁死我。”
“我真是恨不得一口喂胖你,瘦得我心疼死了。”许青寒拾起他右手手腕,低头缓缓揉按着他手腕上那圈还没消退的红痕,恨铁不成钢的道。
沈辞反手拍了拍他手背以示安慰,笑吟吟的看着灵狐道,“劳烦大人再端两份饭来,只有一份都要被我吃掉的,王爷还是会饿。”
待灵狐领命退出房去,许青寒急匆匆掀开沈辞的被子和衣服,手指轻轻划过他腹部入针的地方。两根金针完全没进沈辞体内,只在针孔处残留着一点针尾的金芒,许青寒简直看得牙根酸,他心疼的抚着沈辞小腹问,“你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要他扎你这两根针,一定很疼吧?哦,还有,什么叫金针封穴?”
沈辞哭笑不得,他还想为什么许青寒能那么淡定的让灵狐为他封穴呢,合着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金针封穴啊。于是他解释道,“金针封穴是用金针阻塞住任督二脉,使真气不能流转的方法。真气不能流转自然就无法运功,起到了封武功的作用。金针封穴手法多样,如果取金针的手法与入金针的手法有所不同,很容易造成比金针粗的创口,轻则重伤重则丧命,所以只能是谁入谁取。”这一番解释避重就轻,完全没有提半个字封穴带来的痛苦。
许青寒瞪着眼睛一惊一乍的道,“这不比那条链子还麻烦吗?”
“我修习的是沈家刀法,沈家刀法另辟蹊径,真气不从任督二脉走。”所以才会不知何时真气紊乱功力散尽,当然后半句话沈辞没有说。他抬手大大咧咧的揪出那两根金针放到床沿上,眸光发亮的对许青寒道,“再等三五日我腿伤好一些,能下地走动了就带你逃出去。”
许青寒用手帕包起两枚金针,准备寻觅个稳妥的地方扔掉,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痴笑,“真的啊?这真是……真是太好了!”他内心激动得要命,满腹诗书都变成了一片空白,连个能表达出他欢欣雀跃的词都搜刮不出来。
灵狐最近几天倍感欣慰,王爷和沈辞没有再搞出幺蛾子,平静的每天吃吃睡睡,并且非常的识趣,就算王爷扶着沈辞慢慢的开始熟悉走路,两个人也一步没有踏出客栈二楼,一直在二楼的回廊来来回回的走动。
两个人的遵纪守法几乎要让灵狐放松警惕了,他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叛逆大罪非同小可,王爷和沈辞不会甘心坐以待毙,一定有阴谋!他戒备心满满的坐在门口遥遥看着互相搀扶、缓缓踱步的两人,还是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太无聊了,从吃过早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他暗戳戳的坐在这里默默地盯着看,结果那两个人走走停停窃窃私语着,不时还打情骂俏一下,完全看不出不安分的意思。这样的生活已经重复三四天了,就算灵狐再理智也忍不住逐渐放松了心弦。
不知许青寒说了什么,沈辞突然佯怒做出恶狠狠的表情,掐了下他脸颊道,“想试试?你可别后悔!”他一脸暧昧的揽着许青寒的腰向屋里走,许青寒半推半就,红着脸低声道,“大白天的,你猴急个什么,等晚上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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