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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 (荷包蛋超人)


  虞子衿点点他的鼻子,“你羞不羞?”
  戈颖歪歪头,中气十足大叫:“美!冷!”
  “是美人,呆瓜。”
  “每人?”
  “美人啦。”
  连连叫错,戈颖绽放出个傻里傻气的笑容,两个酒窝凹陷,双眼眯成一条缝,讨喜得不得了。
  虞子衿与他玩闹许久。
  而后的日子也便是一天一天的过。
  八月时候,听闻牯夏拉与虞清安在北方现身,风尘仆仆,游说百姓共同起义。
  八月中,又听闻达鲁暗中招兵买马,手中兵力已达到五六万。
  也曾听闻朝堂无数争论,关于是否帝王亲自致歉迎回牯夏拉,又是否屈尊游说虞清安,凡间种种消息,零零碎碎的传入虞子衿的耳朵。
  玄北不提,虞子衿便不问。
  白胡子老先生在宫中频繁出入,见着虞子衿时,照旧一派通达贵气相,除几次被顽皮的戈颖扯住胡子,一老一少相互对峙,逗得旁观的虞子衿哈哈大笑。
  又有当初出兵塞外时见过一面的上京轩定军统帅决塞,乔装打扮也在深宫中出入数回,与玄北夜夜长谈到深夜,似乎在做谋划。
  谋划些什么?
  虞子衿一概不知。
  他还是照旧没心没肺的玩耍,带着卓玛拉与戈颖,大摇大摆的在御花园间窜来窜去。今日闲来无事逗逗大白虫,明日百无聊赖捉蛐蛐儿玩躲猫猫,生活有滋有味。
  但偌大王宫依旧是萧索下来了。
  百千宫女太监纷纷战战兢兢垂下头颅,眼皮贴到地上去,上下唇瓣一合,决计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一花一草一树木渐渐凋零,灿烂的红黄蓝绿被光秃秃的枝丫所取代。
  一片宛若乱葬岗的死寂中,九月悄然到来。
  九月初一那夜,玄北静静坐在书桌上。
  当年初见时,他在烛火下低头,冰冷的侧脸罩上暖光,凌厉的眉目一眨不眨翻阅着堆积如山的政务。一目十行。
  今夜,他光是静静坐着,任由卷卷书文放满桌,却不拿。
  虞子衿本坐在地上画画,一阵冷冷的风吹来,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抬眼瞧见静默而俊朗的玄北对着手中纸条出神。
  悠远的目光犹如鸟,飞越过千山万水,停在荒凉大地上。
  怜悯、自嘲、唇亡齿寒与淡淡的麻木汇聚一堂,黑黝黝的眼珠酝酿着深不可测的情绪。
  虞子衿不喜欢这个眼神,决心打破。
  他一溜烟窜到玄北凑到跟前看了看,可惜识不得其中任何字。
  “这写着什么呀?”
  他天真地问,挤一挤,缩到玄北的怀里去,“秋天来了是不是呀?好冷。树叶全落光了,昨个儿死了一只大白虎,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死的。卓玛拉难过死了,哭了一整天。我们能不能再去弄一只白老虎给她呢?”
  玄北的视线还停在纸上,只附和道:“秋天到了。”
  “我明天想去钓鱼。”
  虞子衿打了个哈欠,垂下眼睛,奶声奶气嘀咕着,“你要不要跟我去钓鱼啊?”
  “好啊。”
  玄北抱着他,下巴贴在他暖洋洋的脸庞上,低声道:“你还会钓鱼?”
  “会的呀。”虞子衿咯咯笑了两声,推开他,“你的下巴上有小刺,痒痒的。”
  玄北闷闷地笑了两声,喉结在薄薄的肌肤下上下滚动。
  夜深。
  虞子衿小声呢喃着天色呢喃鱼,呢喃完糕点呢喃戈颖,叽里咕噜一大堆,说来说去口干舌燥,终于赖在玄北的怀里睡着了。
  玄北迟迟未睡。
  摊开手心,纸条上龙飞凤舞一行字:敢问大王,江山美人,孰重?
  玄北慢慢地写上答复。
  心意重。
  三个字融在纸上,被卷起,搁置进圆筒。
  信鸽双翅一张,带着三个字飞往遥远的塞北。
  五日之后,镇国大将军都铭反。
  与此同时,上京城外轩定军统帅决塞引领数万士兵北下与都铭会合,同反。
  刹那间,帝王手中再无一兵一卒可用。
  而玄北不再上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结局在两三章之内,憋死我了!!


第86章 大王呀大王真炫酷
  九月时候,凉风习习。
  晚霞漫天,静谧的光笼住奢华王宫。御花园漫着淡淡的雾,光秃的枝丫若隐若现,直指向上,宛若手执长矛的破国亡兵。伤痕累累,又执迷不悟。
  咔擦。
  谁人踩动落叶,恍若惊起一阵雨。
  残破的花瓣边角泛黑,与枯黄的叶片混在一块儿,沿着风意飘飘扬扬,悠悠下落,复在树下堆起厚重的小山,仿佛藏着尸体的堆。
  黯淡景物中,唯有虞子衿活蹦乱跳地,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双手紧紧攥着蜡玻璃线,还不住叫道:“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天空中,一只蝴蝶形状的纸鸢拖着长长的翅尾,对前头硕大的纸鹰穷追不舍。
  “等等我嘛!”
  虞子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翻出一个瞪眼丢给玄北,粗鲁地拉扯着线。
  可惜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只是茫茫然打转,再落低一截,怕是再也追赶不上雄鹰。
  “不要玩了!”
  虞子衿垂下嘴角,鼓起一口气,整个人气呼呼的。
  “不玩了?”玄北问,慢悠悠走来,手掌心摊在虞子衿面前,要拉他起来。
  “不玩不玩。”
  手掌被凶巴巴的小手拍落。
  ——技不如人,便要闹脾气,真是越来越胡搅蛮缠了。
  玄北无奈地摇摇头,忽然松开了手。
  脱了线的雄鹰发愣,呆呆在天空挂片刻便歪歪斜斜地坠落。
  地上的虞子衿见了,立马揪住玄北的衣角,口气焦急,“掉了掉了!鹰掉了!”
  玄北却一动不动。
  他静静站着,沉默,执拗,活像一块形状稀奇的大石头,沉闷地生长在这儿。如墨般化不开的眼眸定定遥望着纸鸢下落,若有所思。
  又来了。
  玄北已有半月不在上朝。任凭官员上书请奏,他一反常态,日日夜夜与虞子衿在床榻上打打闹闹缠缠绵绵至日上三竿。
  所谓朝政碰也不碰,犹如童心迟来,近日帝王专注于与后宫美人双双钓鱼游戏放纸鸢。
  但稍有不慎时,便容易流露这样茫远的眼神,如此刻。
  而鹰一无所知,自顾自地跟着风走,翻阅过亭台楼阁与红墙,越走越低。
  消失在眼前。
  “它掉没了!”
  虞子衿有些闷闷不乐地打了他一下,“我喜欢那个,还想下回用的。你怎么让它飞走了?”
  玄北捉住他的手,“它是出宫了。”
  出宫。
  眼神闪烁,虞子衿瞥见御花园外跪着一排人,个个脊梁骨直似铁,百折不挠。自玄北罢朝第七日起,礼部尚书明哥文率领文武百官长跪不起,一求玄北整超纲,二求玄北杀妖男。
  掰起指头数一数,恰好凑足第二个七日,黑压压的臣拼拼凑凑只剩一排。
  明哥文仍是当仁不让的首领大臣,浑身上下邹邹巴巴,像是泡坏了水的小老头。他每回见虞子衿皆要偏过头,不晓得是否不屑以正眼看妖物的意思。
  现下这小老头似乎察觉到虞子衿肆无忌惮的注视,十分傲气地偏过了头。
  虞子衿朝他吐吐舌头,将目光调转到纸蝴蝶上去。
  天空无边无垠,方才它是一心一意追逐雄鹰的,此时雄鹰折损,它失了方向,像个呆子似得停在上头一动不动。装死。
  撇撇嘴,虞子衿一松手,线轴骨碌碌滚落在地。
  “抱抱。”
  他朝玄北伸长手,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这小子或许是幼时挨饿受冻多了,入宫近一年也未能长多少个,仍是古灵精怪的瘦猴子。玄北微微弯下腰,他便眼疾手快地攀上去,三两下搂住脖子巴在宽厚的肩膀上,又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大臣们吐舌头。而后咯咯直笑。
  玄北不笑。
  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颈走出来,虞子衿顺手摘了朵褪色的花,绕在玄北的发丝上。
  半路难免经过长跪臣子。
  “大王。”
  明哥文道:“三日前,姑苏城不战而降,至此黄江以北十余城池已被叛军拿下。”
  “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
  玄北垂下眼眸,淡淡看向明哥文。
  垂垂老矣的明哥文身躯一颤,附身贴在冷冰冰的地上,声音沉重:“您不该至此。”
  玄北想了想,道:“或许你也不该至此。”
  说罢,擦肩而过。
  “老臣明哥文——”
  北方吹来一丝寒风,自衣袖缝隙钻入,引得虞子衿缩缩脖子。他眨一下眼睛,瞧着明哥文不自觉佝偻的背,听见他沉着气朗声道:“自小熟读百书,推崇礼仪之道,年少多次参试,二十三时中秀才,后为县知府。在任十年治大水、剿倭寇,有幸调至上京六部,至今已有四十又二年,历经三代帝王更替,一片赤诚之心从未变更。今日在此斗胆——”
  他朝着虚空的前方,重重磕头,“恳请大王即日起重振朝纲,斩杀祸国之人!”
  其余六人异口同声附议道:“恳请大王即日起重振朝纲,斩杀祸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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