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戈顿了顿,仿佛是在寻思怎么继续让李澄晞相信这件事,李澄晞便自己顺了下来。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姜子禄虽然浑蛋了点,还不至于闹得满长安都知道。难不成是因为姜子禄刺杀李儒风失败,叫李儒风给跑了,才惹怒了姜丞相?”李澄晞咂摸咂摸,觉得这件事很可信,“刺杀李儒风也是我父皇的意思,姜丞相肯定挨骂了,才会把怒气撒到姜子禄身上……”
青戈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喉结,歪头看了一眼李澄晞,条件所限,他没能看到李澄晞的脸。
他越发觉得自己找对了师父,李儒风将哄骗李澄晞的任务安在他头上,他还以为会很困难呢,结果……他没想到李澄晞还自带了自我哄骗的技能。
李澄晞在稀里糊涂中又折回了竹屋,算算时候,也该做晚饭了。青戈忙得窜上窜下,李澄晞只好去给他搭把手,一边又有点惦记姜子禄到底能不能解了李儒风的毒,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边李儒风则在悠悠闲闲地请姜子禄喝茶,两人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姜子禄喝了两盏后,还没摸清李儒风的意图,只好满脸疑惑地给李儒风相面。
姜子禄想起李儒风的恶名,把茶碗一推,站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李儒风也“嗒”地一声放下茶盏,淡淡道:“急什么。如妃的事儿,你传出去的?”
姜子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
“李澄晞是我的好兄弟,我知道了那么重要的事情,要是不告诉他,我还是人吗!”
李儒风抬眸,眼里是一片黑黢黢的深海。
“既然如此,你日后可要照看好他。若是有人欺负他,我就找你的麻烦。”
姜子禄小心翼翼问道:“你忙着留什么话,难不成你真要死了?”
李儒风嗤笑一声。
“怎么,想钻我的空子?”
姜子禄脸色有些难看,李儒风则一脸坦然地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你让李澄晞在这多待几日,之前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还将这片林子送给你,你可以在这里躲你父亲。”
姜子禄一听,这笔买卖再划算不过了,便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去找李澄晞叙一叙兄弟情谊了。
姜子禄走了没多久,韩秋思便寻了过来,见着李澄晞坐在边上淡定地喝茶,又见李儒风对面放了一个杯子,抬手试了试温度,还是热的。
她料到刚刚坐在这里喝茶的就是姜子禄,她中了李儒风的计,惹出了一堆麻烦,此刻懊悔不迭,只得压着怒气道:“你骗我?”
李儒风将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没有说话。
韩秋思自知理亏,连忙将露了一角的刺青藏好,忍了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我家主人给你的书信,想和你面谈。”
李儒风接了过来,书信一角忽然腾起青蓝色的火焰,转瞬间就将书信焚烧殆尽了。
韩秋思变了脸色,只听李儒风慢慢道:“我和姜相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他不在意姜子禄,我大约也不必在意。”
“李儒风,你若是以为捏着少主,便可一再要挟我们,那是绝不可能的。逼到绝处,我们会请六皇子过府叙叙。”
“拜你所赐,李澄晞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我。你把他抓起来,我反而安全许多。”
韩秋思气得转身就走,她出门时,看见李澄晞正站在墙角,颜色又和缓了许多,笑道:“六皇子,我家少主就拜托你照顾了。”
第107章 没有半点眼力见儿
李澄晞回想到不久前,姜子禄在厨房自顾自吃掉了半斤丸子的场景,只觉得韩秋思的话语颇多讽刺。
她家少主哪里需要别人照顾?
但李澄晞听见那句“李澄晞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我”,已经没有心思跟韩秋思掰扯了。
韩秋思走后,他也扭身要走,李儒风却一闪身拦在他面前。
“为什么听墙根。”
李澄晞脸色蓦地涨红,只道:“我看见她过来,才跟了过来罢了。”
李儒风“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随手往竹林里指了指。
“我带你去挖笋子。”
李澄晞瞥了他一眼。
“秋天没有笋子。”
“那去捞鱼吧。”
搞什么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不过李澄晞正好有点事情想问他,便勉强跟他一起往溪边走。两人离竹屋稍远一些,踩在积压了厚厚一层落叶的小径上,李澄晞才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布置?”
李儒风漫不经心道:“算是吧。”
李澄晞一转身,用后背对着李儒风。
“你把玲珑塔拿去续命吧。等你办完了事,我再杀你报仇。”
过了半晌,李儒风都没有什么动静,李澄晞将要转身时,李儒风忽然按住了他的肩头,阻止了他的动作,嗤声一笑。
“你出生就带了这东西,我之前只是用了术法短暂借用,你便疼得死去活来。若是完全剥离,你的小命就没了。谈什么杀我报仇?”
李澄晞万万没想到玲珑塔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忽而意识到自己稀里糊涂中,竟然把半条命给了韩秋思,当即僵了僵,又听李儒风道:“韩秋思骗走的那半个,我帮你讨回来。”
其实这事说起来吧,还是他自己太蠢。李澄晞纠结了一下,生硬道:“用不着你来……”
“该抓鱼了。”不等他说完,李儒风便打断了他的话,扯着他的袖子往林子深处走去。
李儒风对这种事很坚持,李澄晞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来到小溪边。
说什么抓鱼,其实就是在溪水里支一个巴掌大的网子,然后两人无所事事地蹲在溪边。靠这种装备能抓到鱼就怪了好不好?
李澄晞蹲在一块大石头上,铁青着脸盯着渔网,李儒风则坦然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踢了两脚下头的溪水,慵懒问道:“你想做皇帝吗?”
李澄晞只觉得好笑。
“当什么皇帝?我父皇都不认为我是他的亲儿子。我太子和三哥也都比我有本事,你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李儒风并不恼火,不紧不慢道:“有件事仿佛应该叫你知情。三皇子图谋不轨,前几日,他半夜运送大量兵器入府的事败露,现在已经被看押起来了。”
李澄晞猛然间想起了那晚,他误打误撞走进他三哥的队伍里,遇见了一个让他帮拿破刀的茅厕君,还引来了官兵,产生不小的骚动。
算算时间,难不成李澄云正是因为那次才暴露的?他愣了愣,终于撇头看了眼李儒风。
“你怎么知道的?”
李儒风嘴角翘了翘,没有回答。
那天好像是有人故意引他去的。李澄晞思前想后,最可疑的人或许就是身旁的这只老狐狸。他禁不住问:“那刀是你给我的?”
“不是,是我的一个小门徒。”
……
神经病啊,李儒风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啊,为什么要让他亲自暴露他的三哥?李澄云虽然经常欺负他,但他只想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地做个酒楼小老板,不要让他做这么勾心斗角的恶心事儿啊!
某人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自顾自地给出了解释。
“我怕你不信李澄云想造反,才让你亲眼看看,免得你心中愧疚。”
把自己三哥亲手送进去就不愧疚吗?
李澄晞绷着脸,真·不想再理李儒风。
身边的人没有半点眼力见儿,轻轻捣了他一下,凑近他的耳边,话语轻微,伴随着一缕一缕的细风撩过来,吹得他身子麻了半边儿。
“要不要沐浴?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沐浴的时候,你……”
“闭嘴!”李澄晞脸上“腾”地红了,一把推开李儒风站起身来。他这个人还要不要一点脸皮的,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敢提上次的事情,太羞耻了。
最可恶的是,他脸上的神色平平淡淡正正经经的,仿佛只是说了一句问候语。
李澄晞激愤之下,想把李儒风从石头上踢下去,脚抬了一半,忽而想起深秋水寒,这人常年手脚冰凉的,下去了可能就上不来了,还是算了。
他一路气鼓鼓地往竹屋走,一进门便找到了姜子禄,郑重道:“我要走了,你在这里待几天再走。”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对视了一眼,姜子禄率先捕捉到李澄晞话里的关窍,故作轻松道:“我为什么要待几天?我要跟你一起走。”
李澄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姜子禄手里的盘子,姜子禄来这边干什么了,就是吃吗?毒解了吗?这个混球。
他眯眼笑了笑,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姜子禄心里原本就有鬼,经他这么一说,大惊失色。
“李儒风跟你说了?不会吧?”
什么情况,李儒风威胁他,让他把李澄晞留下来,为什么还要再告诉李澄晞啊?这波操作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李澄晞看着姜子禄脸上的神色变化,以为姜子禄真的毒害了李儒风,心里对他隐隐有些失望,怎么可以暗杀加毒害别人呢,还有没有点江湖道义了?他便冷笑道:“他是跟我说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还算得上是我兄弟么?”
姜子禄一心以为李儒风将他们的约定暴露给了李澄晞,满心都是被人出卖的悲凉。
“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啊?”
“你留下来。”李澄晞坚定道。
“不行。我自己在这面对李儒风多可怜,你得跟我一起。”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青戈在旁边一边打蛋花,一边密切注视着两人心惊肉跳的博弈,见着他们敲定了要留下来,舒了口气,笑眯眯地朝着窗外比了一个“六”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