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此话怎讲?”李荣愣神。
“二伯,你当真不知?”李秀兰见李荣神色不似作伪,问。
李荣摇头,道“我从漳县回来,刚到城门,就被金源财的管家莫名其妙的接到金府。一开始,对我倒客气,说是想商讨一桩生意,邀我在府中小住。我不疑他,暂时住下。”
“哪想他突然变脸,还让我交出秀梅才罢休。我一头雾水,便被关在柴房,每日得一些剩菜剩饭……”说到此,李荣浑身气的发抖“这金源财仗着……简直无法无天!”
李秀兰隐隐不忍,刚欲开口,旁边李秀梅道“二伯,口说无凭,我的婚事你当真不知么?我不信二伯母一点也没和你商量。”
“淑芬的确提过。在我去漳县前几天,淑芬说秀梅如今老大不小,应该物色物色几个合适的人家。可我说还是要听听秀梅自己的意思,淑芬她也没反对。”李荣回忆。
李秀兰与李秀梅对视,心里有了一点猜测。
“二伯也饿了吧?我让他们备些酒菜。”李秀兰说着,又介绍身边的许三碗“这位是许家寨的大当家,许三碗。也多亏他相助,我和秀梅才得以脱身,没让金源财这恶徒欺辱了去。”
许三碗眉头一皱,显然不满意李秀兰的说辞。
“谢谢许大侠……”李荣躬身,许三碗虚扶住他,笑着道“二伯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李荣本想客套的话哽在喉咙,看向李秀梅。
“秀梅,他与你……”
李秀兰双颊绯红,李秀梅挪开身,道“这事大哥最清楚。”
李荣又看向李秀兰,想寻个交待。
“我……”李秀兰支吾其词,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许三碗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递到李荣手中,热情道“二伯,明日我与秀兰大婚,还望您能逗留一晚,为我们证婚。”
李荣恍如遭受晴天霹雳,摇摇欲坠,看着手中艳红的请柬,上面明晃晃的一个双喜。
“你们……”李荣吹胡瞪眼,差点喘不过气。
李秀兰在一旁递茶,开口道“其实我与三碗从小便相识。那时虽没有私定终身的念想,但机缘巧合再次相逢,情丝愈浓,一时情不自禁……私定终身。”李秀兰脸微微烧灼“二伯莫要觉得是他强加于我。二伯知晓我个性,如果不愿,玉石俱焚也不屈。”
“兰儿……”许三碗心热。
李荣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我怎么对得起李家列祖列宗……”
“二伯,若说这段姻缘,还多亏二伯母。你若要问责,不如问问二伯母做了些什么缺德事。”李秀梅开口道。
“若不是二伯母鬼迷心窍,将我许配给金源财做小妾,大哥又何苦代我出嫁?又怎会遇见三碗哥?二伯也不会被金源财骗进金府,白受这些天的苦难。”
“淑芬她将你许配给金源财做妾?”李荣惊起,李秀梅点头。
“她怎么如此糊涂啊!”李荣直叹气“罢了罢了,这都是我李某人做的孽!等黄泉路上,我再亲自向列祖列宗谢罪!”
“二伯,我与秀梅自幼孤苦,全靠二伯多年来照料有佳,才不至夭折。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与秀梅都记在心里,也真敬您为长辈。还请二伯不要推辞,明日我与三碗大喜之日,留下来喝杯喜酒。”李秀兰上前跪下,恳求道。
“快点起来……”李荣连忙扶起李秀兰,李秀兰道“二伯若是不答应,秀兰便长跪不起。”
许三碗也陪李秀兰跪下,拱手道“还望二伯成全兰儿一番孝心。”
李荣执拗不过,只得答应。
“这位是……”李荣平复情绪,才注意到屋中还有一人。
“赵虎。”赵虎挥手“见过李老爷。”
李荣点点头,收回目光,紧促眉头,看向兄妹俩的目光倒柔和,却掺杂几分愧疚。
“淑芬虽心胸狭窄,这几年对你们多有苛刻。但也无恶意,希望你们不要记恨她才好。”
“二伯果然还是知晓二伯母的行径。”李秀梅道。
李荣长叹一口气“她自我落魄时便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对大小事都斤斤计较惯了,尤其看重钱财。我多次跟她说道,她也改不了这性子。无奈,我只能想它法,不至于苛待了你和秀兰。”
“二伯……”李秀兰眼睛酸涩,许三碗揽住他肩膀捏了捏。
李秀梅嘴微微动一下,还是将话咽下。
二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等二伯自己看清的好,免得说错话遭人记恨。
金家遭了火,经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平息了火势。小厮们大汗淋漓,坐下来歇息,闲聊时,有人道“好在只有库房和柴房遭了……”
“柴房!”一小厮高喊“完了!柴房里还关着人呢!”
众人忙去柴房看,除了一堆黑炭,一无所有。
“怎……怎么办?”其中一人哆嗦问“这可是死罪啊……”
“慌什么!”另一小厮呵斥“我们忙着救火,谁有心思注意柴房……到时候问起,只说不知道。”
众人商议一番,觉得可行。
管家等金源财从官府回来,禀告了此事。
“什么!”金源财吓的脸色苍白,镇静下来,嘱咐道“不要声张!”
“那李氏那里……”管家问。
金源财两个小眼睛溜溜转,低声在管家二伯嘀咕。管家点头哈腰,直夸金源财高妙。
“去吧。”金源财摆手。
☆、第四十四章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许家寨一大早便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许三碗与李秀兰各住一间屋,媒婆说是新人避讳。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多福又多寿 ”喜婆笑颜盈盈,捋着李秀兰一头青丝,拿着木梳,从头到尾梳下,嘴上念念有词。
因为同为男子,除去一袭男式喜衣,头发上绑红绳外,没有别的装饰,到外屋,拜别李荣,象征性的哭个一哭,便可起身由张大天领着,去大堂拜堂成亲。
“嫂子,你搭着我。”张大天抬起胳膊,李秀兰微微点头,手搭上去。
许三碗站在门口,来回踱步,甚是忐忑不安。等的心急,抬腿就要走,被喽啰们拦住。
“大当家,再等上一等。”
许三碗只好转身,回屋里坐着。
终于,震耳的锣鼓作响,喜婆扯着嗓子高喊道“新郎来了——”
许三碗蹭的起身,出门去,一眼望见人群中身着红衣,风姿绰约的李秀兰。
“兰儿!”许三碗迎上,一把抱起李秀兰,也不管众人唏嘘惊叹,抬脚跨过门槛下放着的火盆,来到大堂里。
李荣比李秀兰先到,已就座于高堂,正捋着胡子,满脸堆笑。
许三碗放下李秀兰,同他并排而站,面对李荣。
“一拜天地——”喜婆高喊。
两人携手转身,对着门外悬空稽首。
“二拜高堂——”
两人跪下,朝李荣深深一拜。李荣笑呵呵直道好好好。
“夫妻对拜——”喜婆话音落下,两人起身,面向对方。没有盖头的阻挡,李秀兰发红的耳根落入许三碗眼中。
弯腰时,许三碗故意弯的低些,恰好能碰上李秀兰的额头。
“送入洞房——”
“二当家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方颖坐下来,笑着问。
“嗯,心情好便忍不住喝上两杯。”张大天满上酒,一饮而尽。
方颖也示意他替自己满上,举起酒杯,凌凌水光晃晃荡荡,方颖微抿一口,道“不如那晚的酒香。”
“难得方公子识货。”张大天许是有些醉意,脸颊红扑扑的道“那酒是我珍藏许久的好东西。别人未必尝得到,连大哥也只尝过两次。”
张大天伸出手比划,打个酒嗝,瘫在桌子上,抬眼看着天“你说这天究竟有几千丈高?怎么就摸不着呢?”
也不等方颖回答,张大天又道“我的确不知天高地厚。”说着,笑了笑,又抱起酒罐猛喝。
“二当家醉了。”方颖夺过他手里的酒,温声言。
张大天眸色清明,抬眼定定的盯着方颖,手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是,我喝醉了。”
喽啰们去许三碗院子里凑热闹,被许三碗轰出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张大天的院子,大家商量一番,道“闹洞房没闹成,不如找二当家喝酒去?”
“行!”一喽啰赞成道“之前大当家那儿没喝痛快,正好补回来!”
“二……”喽啰刚踏脚进院子,瞬间哑声,咻的一声推攘着冲出去。
“我刚看见了……”其中一喽啰捂住嘴,和其他喽啰眼神交流一番,确定不是眼花,挠挠头“怎么办?万一二当家追问起来……”
“就说天昏地暗,什么也没看清!”
“好主意!”
统一口径,喽啰们缩缩脖子,赶紧溜回自己屋里。
张大天回神,看着面不改色,坐在对面淡然饮酒的方颖,手抚上唇,似梦非梦的感觉。
“你刚才……”张大天不确定的问。
“酒可醒了几分?”方颖浅笑,嘴角扬起一细微的幅度。
“三……三分。”张大天结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