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当家。”赵虎指着远处道“还有你的大哥,李秀兰。”
李秀梅心思婉转,见李秀兰去的方向,思索片刻,猜想自家兄长用意,赶忙对赵虎道“大哥定是回李家去的。我们追上去!”
赵虎点头,两人转头下山。
方颖从树林中走出,拍拍手上的尘垢,盯着远处出神。
“公子,追么?”侍从问。
方颖摆摆手,道“不用。我们先去寨中歇息歇息。待他们处理完事情,自会回寨中。”
说着,抬脚往与赵虎、李秀梅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位公子,住店啊?”小二殷勤的迎上来,接过许三碗手上的缰绳。
“还有空房?”许三碗问。
“当然有!”小二招呼二人来到前台“掌柜的,二位客官住宿。”
“一间上房。”许三碗道。
掌柜的耷拉眼,左右瞧瞧许三碗和李秀兰,道“小店不止一间空房。”
“那便两间吧。”李秀兰不堪掌房奇异的目光,妥协道。
掌柜的刚扯出笑容,许三碗阴沉脸,再次道“就一间。”
等两人上楼去,掌柜啐一口痰“呸!两个大男人非得挤一间床!”
“八成是有那种癖好。”小二猥琐的挑眉。
“不知廉耻。”掌柜骂道。
李秀兰耳尖,全听了去,进了屋,道“做什么偏要与我同寝,白遭人诟病。”
许三碗自然也听见了,但他并不在意。
“我又不是与那些流言蜚语过一生。”许三碗抱住李秀兰,安慰的亲了亲他的额头“让兰儿受委屈了。”
“我也只是气不过他说的那般不堪。”李秀兰低头“好像天生低人一等似的。”
“那这样呢?”许三碗蹲下`身,抱起李秀兰,举过头顶,李秀兰手扒着许三碗的肩头,惊魂未定。
待回过神,又好气又好笑,表情拧在一块,活生生挤出几分滑稽。不过看在许三碗眼里,却多了别样的风情。
“混账……”李秀兰低骂。
许三碗呼吸一沉,转头就要抱李秀兰到床上去。
“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小二提起嗓子问“客官,需要添茶水么?”
小二进屋时,身子止不住发抖,其中一个客官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活剥似的。赶紧换好茶,匆匆的出去。
下楼,恰好碰见两个客官住店,也是一个俊俏,一个高壮。
小二细看,纳闷,怎么感觉这位客官与刚才那位客官如此相像?
“掌柜的,一间上房。”李秀梅道。
“又是一间?”掌柜的脸色霎时五彩缤纷。
“又?”李秀梅捕捉到这个字眼“难道还有与我们相同的客人不成?”
小二凑上前,道“客官,不满您说。不仅要求一样,连住店的其中一位公子,也与您几乎一个模样。我刚开始,还以为出现幻觉了呢。”
“这么巧么?那我与那间客房的兄台还真是有缘。”李秀梅故作惊奇。
“当真不骗您。客官不信可以去天字三号房看看,保证您目瞪口呆。”小二拍拍胸`脯。
“这么一说,我倒也好奇起来了。”李秀梅眼眸一转“阿虎哥,走,我们去拜访拜访这位有缘人。”
赵虎点头,付了银两,跟着李秀梅上楼。
☆、第二十六章
“这客栈的被褥闻不着异味,估摸着被罩有每天换洗。”李秀兰坐在床边,拿起被褥嗅嗅,再翻看枕头下方,也没有异物。
“嗯?”许三碗没见过这般精细过活的人,他一莽汉,几乎没有在意过“有什么讲究?”
“怕不干净。”李秀兰道“有些客栈为了省事,被罩几乎一月换洗一次,形形色色的人,全都盖一张被褥。”
许三碗哑声,突然觉着浑身不对劲。
“还有因祛湿防潮不当,床铺间生虱子。不细看瞧不出,晚上睡下,叮着人咬。”李秀兰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止住话。
“砰砰砰——”李秀兰看向许三碗“谁啊?”
“小二吧。”许三碗道“进来。”
李秀兰瞅一眼别上的门栓,笑道“门关着呢。”
许三碗起身,面无表情的去开门,一声浑厚的大当家彻底让他愣住神。寨子里的人何时跟来的?
“大当家好。”赵虎身边的李秀梅躬身,抬眸盯着许三碗瞧。许三碗有一瞬间恍惚,如此模样,除了屋里那人,便只有……
“秀梅。”许三碗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李秀兰坐在屋中,听到这声,蹭的起身。
李秀梅倾斜身子,伸长脖子,朝李秀兰招手,欣喜道“大哥!”
兄妹二人重聚,难免激动。两人拉着对方,互相说道分别之后的琐事,闲谈间,不时感叹对方际遇。
许三碗与赵虎对坐,闷头喝茶。待两人叙完旧,赵虎才将在回寨路上偶遇的怪人说与许三碗听。
“那人姓方,名颖,自称是大当家旧友。我们辨不出真假,自是小心行事。”赵虎道“只是那人实在古怪,不像坏人,可也不是好人。”
“姓方名颖……”许三碗低喃“方颖。”
“这名字我从未听说过。”许三碗直言。
李秀兰猜测“许是用的化名。”他问赵虎“那人有何特征?”
“模样出色,似一白面书生,高挑削瘦,身边跟着两位侍从。”赵虎回忆“哦!那人还手持折扇,扇不离手。天寒地冻的,依旧开扇扇风。”
赵虎也是一粗人,懂不得文士风流那套做派,只觉得大冷天扇扇子,多半是脑子被驴夹过。
“噗呲——”李秀兰笑出声,道“原来还真有这种傻子。”李秀梅一旁应和“当时我便想问他一句,兄台不觉得冷么?”
兄妹两人哈哈大笑,李秀兰眼角渗出几滴泪珠,擦拭去,半途岔了气,只得用手压住肚子,小脸通红,身子颤个不停。
“大哥总是这般,高兴的事情也能折腾自己。”李秀梅调侃。
许三碗怕他难受,走到身边,手捂住李秀兰的嘴,道“兰儿,用鼻子吸气。”
李秀兰照着做,不多时,腹部止住疼。他这才反应过来,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与许三碗。
“还不拿开……”李秀兰拍一下许三碗的手。手掌间沾满了雾气凝结的细密水珠,滑溜溜的,许三碗收回手,握紧拳,在腿外侧蹭了蹭,喉咙咕噜咽一口唾沫。
这些细小的动作没逃过李秀梅的眼睛,她诧异的瞪大双眸,惊异自家大哥与许三碗竟已是这般关系。
她也是愚钝,早该猜出的。客栈上房未满,大哥与许三碗却同住一室。且真若赵虎所言,大哥是被马匪劫去当压寨夫人,那这些天,许三碗早该知道彻底。现今对大哥还是亲昵的态度,可见……两人大抵是情投意合。
“进屋许久,还未问大当家姓名?”李秀梅道。
“三碗,许三碗。”李秀兰替答道。
李秀梅错愕,竟是这般巧合么?这许家寨的寨主,与儿时大哥所救的少年同名同姓?
“妹妹可还记得?小时候曾一起玩耍过的三碗哥哥。”李秀兰问。
“我还以为重名,不想真是三碗哥哥。”李秀梅打量几番许三碗,这人哪还有当年瘦骨如柴的模样,牛高马大,站在大哥身边,生生将大哥衬托出几分娇小。
一时四人皆未开口,气氛稍显清冷。
“大当家此次是为何事下山?”赵虎开口打破诡异的氛围。
“兰儿牵挂胞妹,这次下山是准备接秀梅去寨中小住几日。”许三碗道。
“正巧,我也恰好有事找大哥商量,才匆匆离家。”李秀梅收回目光。
“这些日子,着实委屈你了。”李秀兰拉起李秀梅的手“二伯母可有苛待你?她一直对我不喜,想必定是处处为难。”
“她自是这般,我倒习惯。只是天天派人跟着,走哪里都有一双眼。我便一直在屋不出去走动,她又能哪我怎样?”李秀梅冷笑,随即又道“倒是大哥你,我心里一直担忧着,怕你出个好歹。好在大哥有上天庇佑,遇见了三碗哥哥。”
说着,不禁庆幸,李秀梅抱住李秀兰,李秀兰轻轻拍拍妹妹的后背,算是安慰。
“以后跟我与三碗去寨子生活。那个家,不回也罢。”
李秀梅抱紧自家大哥,咬牙使劲摇头“大哥,我舍不得。”
“虽说现在物是人非,却是父亲与娘亲留与我们最后的想念了。”李秀梅抽泣“府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熟知。”
“可惜……偏生鸠占鹊巢。”李秀梅嘲讽道“大哥可能觉得二伯待我们不错,这些年也不曾亏待我俩。吃穿用度,即便二伯母苛刻,转交到我们手中,也还将就。”
“但他李荣照样不是个东西!”李秀梅骂道“大哥以为他为何收养我们兄妹?若不是父亲留下的那笔钱财和李宅的地契……”
李秀兰久久不能语,仿若一场荒唐可笑的梦境,被击个粉碎。
“大哥还记得当年二伯北上么?生意没做成,还背了债务。”李秀梅问。
李秀兰点头,那一段日子的确艰辛,一个馍,三个人分食,就着清水下咽。那时,李荣对他和妹妹照顾有加,自己挨饿,也省下口粮,不让他们挨饿。直到后来知晓他变卖了父亲留下的钱财,也不至于心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