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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穆衍)


  眼见再撵人他就要哭了,摄政王也就只好随他,
  小皇帝去洗漱,他坐在床上搓了会儿脚丫子,
  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眼不见心不痒地先睡了。
  小皇帝早上起来去上朝的时候他还睡得香喷喷的,
  小皇帝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从摄政王缠出了八只手的怀抱里解出来,
  摄政王大约是心里惦念自己没讨要成的美婢,
  咂着嘴说梦话道:“美人儿,美人儿……”
  小皇帝弯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他还要说什么,
  摄政王委委屈屈地嘟哝说:“美人儿是个平胸狼崽子,美人儿不要我了。”


第57章
  平胸的狼崽子陛下直起身,冲着摄政王轻啧了一声,
  他知道摄政王一向觉沉,恐怕也还没从北境的劳累中缓过劲来,
  于是放心地低头啃了两口他的嘴唇,心满意足地走了,
  没注意摄政王在他身后偷偷睁开眼睛看他,
  摄政王牙齿轻轻咬着下唇,那地方刚刚也被小皇帝啃了一口,
  还有点湿漉漉的,尝起来像摄政王此时的心情,
  他施施然地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小皇帝蹦出房间,唇边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伸手在床头的夹缝间掏了掏,拿出来一张团得只有小指粗细的帛条。
  小皇帝虽然还是一副情根深种,色授魂与的模样,关摄政王倒是关得很谨慎,
  摄政王观察了几天,发觉偏殿内外宫人几乎没有往来,彼此见面绝不说话,
  宫人的饮食是每天早上由一辆平板车推进来,摄政王瞥了一眼,都是不可能夹带的食物,
  他自己吃的东西也都是一天三顿定点定时地做熟了从外面送进来,放在殿里的炉子上温着,
  他若是突发奇想想吃点别的,来回跑腿的都是一个人,大约是小皇帝信得过的太监。
  幸好小皇帝还给他留了点情面,没叫人一天到晚地跟着摄政王,
  只叫人看着他不要与殿外的人接触,让他得了个机会从心腹属下手里拿了帛条。
  拿到帛条的过程摄政王半点也不想回忆,
  幸好拿进来的炭灰都是新的,帛条也封得严实,气味不算可观,
  但是他的回信就不一定怎么样了,
  摄政王想了一会儿幕僚嫌恶地拿着回信的样子,
  心软地决定如果还能出去,就把自己珍藏的酒从地窖中挖出来陪他喝了,
  如果出不去,也叫小皇帝把酒挖出来,他墓前撒一坛,幕僚墓前撒一坛。
  帛条上用蝇头小字写了小皇帝在他离京的这两年都做了什么,
  摄政王昨晚在小皇帝来前已经看了一遍,知道这一套谋划必然出自正相的手笔,
  他躺在床上,指尖从“帝复建上泽军,探查百官,兼断刑狱”的字迹上滑过,
  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回信说:“又见东西厂旧事矣,罢,罢,吾辈性命如鸿毛耳。”
  早上更衣的时候把新写的帛条卷好扔进了恭桶用来隔味的炭灰里,
  若无其事地同看守他的人讨要他自己的刀。
  摄政王的佩刀是先皇登基的时候所赐,名唤托阿,
  不知道是直白地想和他托付山岳,还是暗示说想和他葬在一处,
  摄政王听到刀名的时候一脸马上要鸡飞狗跳的表情,吓得先皇抱着儿子落荒而逃,
  接着就是逆王逼宫,先皇和他一路逃亡,竟一直没倒出嘴来问,
  傅秉笔把他的刀拿来,摄政王接过刀拔出来看了一眼,仍旧寒气森森,
  若无其事地问他说:“陛下晚上还来么?”
  小皇帝就是原本不打算来,听到他这么一问定然也要挤出时间来见他,
  这念头在傅秉笔脑内过了一遍,他斩钉截铁道:“还来。”
  摄政王就笑了,他轻快地抱着刀一颔首:“有劳。”
  小皇帝晚上来时摄政王就在院子里舞刀,
  大概是嫌宫里准备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舞起刀来碍手碍脚,
  他打着赤膊,院子里的灯火都照在他身上,
  动时顾盼生辉,静时两颗汗珠就倏地顺着腹股沟滑入衣物,
  小皇帝毫无防备地走过去,摄政王回头看他,
  他的长眉被汗水浸得颜色极重,眼里星光极亮,唇又极红,锐利得像一把刀,
  小皇帝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接着摄政王手中的刀就横在了小皇帝颈侧,
  小皇帝惊愕地看向他,不过只有电光火石间的一瞥,摄政王眼眶泛着一层红。
  摄政王反手持刀,把小皇帝逼得连退了几步,压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廊柱上,
  他眼眉都沉沉的,刀锋紧贴着小皇帝的喉咙,
  小皇帝甚至怀疑就连开口说话刀锋都会割破皮肤,
  他嘴唇动了动,无声道:“我夺了阿岑的权势,阿岑便恨得要杀了我么?”
  在外候备的上泽军跃上宫墙,架起弩直指摄政王的头颅。
  摄政王余光看见了指着自己的弓弩,但他手里的刀极稳,
  轻声答道:“臣想了一天,如今寰区大定,宇内衡清,小皇子名寰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宫里的恭桶是可移动的,每天定时清理,大号用炭灰盖上,小号不……不提了。
  山阿:山岳;小陵。
  摄政王的刀可以理解成托付山岳,也可以离理解成是……同体托山阿(。
  ~~
  摄政王的新头型古装不太搭配,不过脱了就很有侵略性和攻击力了~


第58章
  刀刃微微离开了小皇帝咽喉让他说话,
  小皇帝用他强装出来的冷静和摄政王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释然道:“阿岑养他,不许像养我似的掏心掏肺,帝王之家,哪有养得熟的狼崽子。”
  摄政王的眼眶确实红了,他俯身亲了他,回手把刀架在了自己颈上。
  他把刀压在小皇帝咽喉上时手极稳,架到自己颈上时也没有什么颤抖,
  只有在屈膝跪倒的时候有一点哽咽,大约是他从金戈铁马中闯过来后仅剩的柔情,
  缓缓道:“那臣便不在前面挡着陛下的皇图霸业了。”
  “倘若陛下还愿意,臣想和陛下同椁,倘若陛下不愿了,臣在先皇那还留了个位置……”
  摄政王与他诀别要端端正正地俯首叩头,手中的刀就按在了地面上,
  小皇帝在他近前,急中生智地一脚把他的刀踹飞,
  候在近旁的上泽军蜂拥上来扣住了摄政王手腕,就着他叩首的姿势把他压在了地上。
  这回摄政王犯上犯得有目共睹,
  然而小皇帝偏偏不忍心把他再关进水牢,他尤在后怕,什么都不忍心做,
  只能接着软禁在偏殿里,除了上朝都在偏殿陪他,看上去像打算搬到这里来办公。
  皇帝在这内外看管的就更严了,摄政王没有什么机会再传递信息,
  幕僚的回信就被上泽军从炭灰里查了出来,
  摄政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搜查,
  他传不出消息,死倒是容易,可他那一腔血勇已经过去,再提不起勇气来,
  小皇帝拿着回信瞥了他一眼,没给他看信上的内容,带着人走了,也没有和他计较。
  他没有给摄政王加什么禁锢,刀让他带着,摄政王翻他的奏折也没有阻止,
  除了不再爱往摄政王身上黏,摄政王偶尔偷看他时躲着他的视线,
  他竭力扮演一对相知的君臣,哪怕晚上回去要后怕得咬着被角流泪。
  过了小半个月,小皇帝再来时没有带他成筐的奏折,而是带了一个人,
  来人灰头土脸地跟在他后面,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看着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摄政王远处没认出人,到了近处看见脸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幕僚,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神色有点疲惫,他低声说:“阿岑自己问吧,问完……”
  他话音顿住良久,摄政王不由得抬头看他,
  小皇帝死死掐着手心,平静道:“朕放你走。”
  小皇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还带走了守在偏殿外的禁卫,
  摄政王盯着他的背影看,口中问幕僚:“究竟怎么回事?”
  幕僚沉默片刻:“末将听闻回信被陛下拦下,收拾行囊跑了,在京郊被抓回来。”
  又满面羞愧道:“末将知道陛下要对麾下动手,然而慑于忠义,未敢报于麾下,早知今日……末将这条命赔给麾下吧。”
  摄政王摆了摆手,问道:“府上还剩多少人?”
  幕僚不知道他是不要自己这条命,还是不在意了,赧然道:“麾下被软禁后能走的都走了,现在只剩末将和那个仰慕麾下的参事主持。”
  摄政王有时怀疑自己是心灰意冷,有时又以为自己是看开了,
  他再有英雄时,如今也只是个生了白发的落魄将军,
  活得不太痛快,死又不再敢,
  便撵人说:“你们也走,我要想做个闲人,养你们也说不过去。你想去哪?我和陛下说一声。”
  幕僚仔细地打量着他,确定他真的不想争了,
  回答说:“末将这条命是麾下的,家里也没人了,麾下要是不嫌弃,还想在王府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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