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墨一愣。
尘缘未尽?
他又问:“你说你姓顾,你叫什么名字?”
“顾容,容貌的容。”
顾容。
徐子墨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才又找他套话:“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通县。”
岭北那边,和北疆隔得很远。
“听你的口音不像?”
“这些年走南闯北,口音遍了也是有的。”
是这样吗?
徐子墨又若无其事地问,“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行医。你身体又不方便,你家里人呢?他们怎么放心你出来?”
那人舀水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才道:”家里人都去世了。只有我和师傅相依为命。前段时间,师傅云游去了。叫我在这里等他。”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
徐子墨又拐弯抹角问了不少。
这个叫顾容的一直都对答如流。
这般自然的表现,几乎让徐子墨都以为自己是认错了。或许,这个少年只是酷似徐子白而已。
不。
他又肯定着自己。
不会错的。
一个人的信息什么的都可以编,但是感觉不会变得。
他一定是徐子白。
顾容蒸好了馒头,又慢吞吞吃完,才对徐子墨无奈道,“施主,小僧要休息了。对不起,实在不能留您了。”
徐子墨实在找不到理由留下来,只好先走了。世上真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他如果不是徐子白,那究竟会是谁?他如果是徐子白,那一双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又是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
或许,他是在躲着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子墨心就疼得一哆嗦。
徐子白?
还是顾容?
一切到底是什么样子?
徐子墨心事重重回去了,踩着台阶下来。正欲进屋,却被一个人在院子门口撞到了。清瘦的少年,十五六岁,站在台阶上,被黄昏半明半暗的灯光显得神色有些仓皇:“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们从北疆救回来的那少年,一直住在外院,听说这两天和商队的一两个人汇合了,但还需要住一段时间,等大部队一起来再走。
徐子墨淡淡说了声没事。
一低头,却望见了他怀里似乎抱着的黄色的画像上,有一笔线条十分熟悉。
“等等。”徐子墨喊住了他,“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少年看了徐子墨一眼,“您说这个啊。这是我们商队带来的。说是在北疆那边到处都在贴的一个寻人榜。听说突厥那边丢了个公主。正在找呢,悬赏特别高,十万两黄金呢。”
他摸摸脑袋,颇不好意思地道:“您也知道,我们商队行走这边,总是要知道一些走向的,所以就领了几份,让底下的人都看看。”
“还有多的吗?”
“啊?”
“给我一份。”
“哦。”那少年递了一份给徐子墨,“有有有。有的。”
“您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个……”少年觑着徐子墨脸色,小心翼翼道,“我想跟着您手下的将士学艺。您听说了吗?”
“听说了。”其实徐子墨并没听说,“你打算上战场?”
“算是吧。”他挠挠头,笑的很单纯,“就是很向往那种生活。”
“嗯。好好学。”
徐子墨收起东西,拍了拍他肩膀,对于任何想要上战场杀敌的少年,他总是万分和善。
少年一溜烟走了。
徐子墨回到屋,又将那份告示看了几遍,去了徐子赤的水榭。
到了门口,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推门进去。徐子赤睡着。他松了口气。阿赤病着,他却为了子白的事奔波了一天。现在看见阿赤他总有种负罪感。后来从丫鬟嘴里得知今天徐子赤醒了一回,他没碰见,这感觉更强烈了。
像是补偿的,第二天他亲自端药倒水,伺候徐子赤,更比平常精心百倍。
一直等到徐子赤醒了一回,见过了他,两人说了会儿话,又安置徐子赤睡下。
他这才又有底气出门去找顾容了。
这一回,顾容似乎不在家。门关着,他敲了几遍门,没人应。
徐子墨推门。
院子里也空无一人。
人走了吗?
他皱着眉,直到听见了一点甜腻的呻吟。他快步推门进了屋,一眼看见了床上的顾容。
他大字型躺在床上,四肢被用粗黑布条紧紧捆着,面色潮红,衣衫因为挣扎已经半开,露出雪白的胸膛。看得出,他极力压抑着自己,却还是禁不住的呻吟,显然是……动情了。
第二十五章
房间很小,对着门摆了一张小窄床,素白床褥。床边有个不大的乌木方书桌。房间背阴,光线昏沉,桌角点着灯,一盏小小的白蜡灯。蜡烛的红火在灰秃秃的烛台上扑腾扑腾跳动着,仿佛顾容压抑着,不时溢出的喘息。
细小的橙黄色的光下,顾容的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都被笼上一层朦胧的黄色的雾。
极其香艳的美人图。
房间里气氛暧昧起来。
“谁。”顾容喝道。
徐子墨猛然惊觉,自己看的太久了。
“是我。”
或许是为了掩饰方才的片刻失神,他慌乱地上去要帮他解开绳子:“……顾容,谁把你绑住的。我来帮你解开……”
顾容没反应过来似的轻声呢喃:“……二?”
徐子墨没听清,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顾容怔了一下,偏头不吭声。
顾容身上被绑得很严实,便是徐子墨一时也解不开。见此,徐子墨又是气从心来,心口发疼:“谁干的。畜生。”
顾容却扑腾的往里缩了缩,躲开了徐子墨的手,“不用。”他气息不稳,说话也是一歇一喘,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呻吟,“你走开。我一个人就好。”
徐子墨一愣道:“可是你……”
“我让你走。”顾容翻过身去,将自己的背对着徐子墨,声音抬高了,“滚啊,你。”
从见面开始,顾容就是一副清清淡淡的好脾气,虽待人疏远冷淡,但徐子墨还未曾见他发过怒。
徐子墨不由地愣了一晌,还是咬牙道:“顾容,你现在这样子不行。我,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滚啊!”顾容又喝道。
他拼命地将床头的一个大白瓷瓶扫在地上,啪地摔碎了。
徐子墨退了两步,皱眉。
不对劲。
这一切不对劲。
如果是旁人绑的,为什么他来这里没有见到人。顾容这种状态,他也有见到过的,曾经他中了媚药时,镜子里的他也是这样……顾容一定是中了媚药。可谁会下了媚药后,把人干晾着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容,你中了毒。我带你去看大夫。”徐子墨不会医,解决不了媚药,便想把他抱到大夫那里去。床很小,他单膝跪在上面,手伸到蜷缩着的顾容的背后,准备搂住他:“听话,别闹。”
他的手才碰到顾容的肩膀,他便剧烈挣扎起来:“走开。你给我走开。”
徐子墨被顾容双脚同时踢中了肚子,跌在地上。他却不觉得疼。
他死死盯着前面,方才的挣扎中,他扯下了顾容肩上的衣服。他胸前领开大口,露出一个白里泛红的肩膀,如一团浑然天成的玉。在肩膀的正中,在有一块一指长的淡白牙印痕。
这是徐子白的胎记。
他真的是徐子白。
真的是徐子白。
他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还来不及细想,徐子白又缩到墙边,面对着墙,只留给徐子墨一个雪白后背,紧紧绷着,如一张拉紧的弓:“滚啊。你给我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你快走……”
知道是徐子白后,徐子墨心疼得声音又软了几分,不顾他的抗拒,诱哄似的道:“乖,听话,你中毒了,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好不好?”
“不……”
“滚啊,你给我滚开!”
……
徐子白边喘着气,边竭力嘶吼着,雪白的脖颈上,深色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大概是说话太多,他喉咙哑了,最后一个走字都吼破了音。
“乖,听话,别闹了。”
徐子墨是知道中了媚药后,浑身发热,会格外渴水的,又怎么容得这样大喊大叫。他心疼得只吸气:“别喊别喊,我去给你倒点水。喝了水,我们还是要去寻大夫。”
徐子墨回身,寻着水壶。
水壶在床边的乌木桌上,一堆高高的蓝皮医术旁边,粗白瓷暗蓝纹的。他给徐子白倒茶,一眼却瞥见了那一堆蓝皮手抄的医书下,压着一份信。信展开着,隐隐约约有“徐将军”三字。
他禁不住抽出来看了一眼。
这是顾医师寄给徐子白的,看日期应当是四个月前。信的内容很简短,徐子墨却看了很久。
“徒儿自徐将军身上转移的毒。我已有了些头绪,不日当有进展。万望徒儿保重身体。此外,若每次媚蛊发作,须得人求助方是。此蛊虫认第一次结合之人为主,须得寻一可靠之人。切记不可硬抗,此毒不得抒发,恐蛊虫侵入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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