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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上声)


  老嬷嬷道:“四少爷烧得东西的灰烬没人敢扔,都在角落堆着呢。”
  徐子墨看去,果然在白梅树树干处看见一片焦黑,底下是一人高的灰烬,大抵是怕风吹起散了,还用黑色毡布盖着。
  他在正屋里逛了一圈。
  家具陈设倒是还在,只是徐子白惯用的东西,一件不存了。空气中泛着旧未住人的冷气。尽管已是春日,偶然刮起的穿堂风却冷到骨子里。
  徐子墨退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望着那白梅的枯枝许久,才拢了袖子,转头走了:“这院子放着,再别给人用了。还有,别让一些不长眼的下人随意闯进去了。”
  他说:“把这里锁起来吧。”


第九章
  徐子墨的毒虽解了,可多年下来,身子底也损了。虽不像先前吹口冷风就要发烧,到底比寻常人孱弱,行动不能恣意。
  老嬷嬷一日三餐地叮嘱他吃药养身子。
  徐子墨也吃着药,心内却茫然。
  他先前以为自己至多再活一年,早已心灰意冷。没曾料,他体内的毒竟有能解的一日。骤然得知自己能多活几十年,他竟茫然起来。
  他原是想再去一趟北疆就此生无憾了。
  现在,北疆自是要去的。
  可是,去完北疆呢?
  他身子到底损了,堪堪留了个性命,行动都比正常人弱几分。真要再次提枪上马,领兵打仗是绝不能够了。
  不打仗,他徐子墨剩下几十年要怎么活呢?
  他生来便是当将军的啊。
  春风一吹,他惯性地拢拢坎肩,站在窗前,推开窗,他举目四望。
  徐子白走了,伺候的人也都散了,人又少了许多。偌大一个侯府里,一时竟悄无声息的,死寂得如一口华丽沉黑的棺材。只偶尔有几声远处鸟鸣,啾啾啾啾,也只短短的,一两声就停了。
  寻常这个时候,徐子白会过来和他一起用早餐的。
  徐子墨忽然怔住。
  他下意识出了院门,穿过长长的甬道,绕过抄手游廊,到了一条白墙黑瓦的的围墙前,仰头一看,看见一棵熟悉的枯枝。
  春风吹过,四周的树都绿了,只那一棵执拗枯黄着。
  他一怔。
  方才出了神,他竟熟门熟路地到了徐子白的院子。
  望着这已陌生的院落,他又有几分恍然。他母亲是承宁候正妃,只他和徐子白两个孩子。他和徐子白一向亲厚,感情自与别个兄弟不同。
  母亲走后,一向遇上什么事,他都是惯常来徐子白这里坐坐的。
  徐子白年幼言轻,帮不上什么忙。但只是在这里,和徐子白随便契谈几句,或者抵足而眠,他心情便会奇异安定下来。
  他曾叹过血缘的奇妙力量。
  今天,他茫然下,竟又走到了这里。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找人开了锁,他走到院子里那棵枯白梅树的底下。树有一房高,枝丫生到了瓦上,挤挤攘攘着,如极大的一个绿伞盖子。
  花匠几次说要修一下枝丫,免得风大把树吹倒了,压着了房子。他都舍不得剪,只让家里的人好生看管着,下雨天格外留心些。
  如今,树干被烧得只剩一大条一大条划拉下来的焦黑,像鬼脸。
  徐子墨脑海里忽冒出一句话。
  烧死的树也不是不能活的。
  他想起了在北疆当小兵时,有个同帐篷的老兵痞子是花匠出身,偶尔和他们提起过,他平生最大的得意便是替县令府的千金救活了她被烧的玉兰花,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那这株白梅呢?
  也许能活呢?
  徐子墨徒手开始剥树干的死皮。
  那个老兵说,只要把树的死皮剥下来,在伤口上洒水。如果伤的严重,便用湿布一层层把烧着的地方裹住。日日记得喷水上去。
  他又寻了盖灰烬未用完的黑毡布,一层层将树干裹起来,洒上水。
  一切弄完,他站在裹着黑布的白梅树前,忽然一笑。
  人都走了。
  他辛苦救这一棵树做什么呢?
  可笑。
  只是,出去时,遇上了徐子白院里的一个小丫鬟,他到底是嘱咐了两句:“你以后,日日记得给那院里的白梅树浇点水,莫让它干死了。”
  小丫鬟喏喏应是。
  半个月过去,树仍旧没活。
  徐子墨日日推开窗望着,终于死了心。
  他心这才慢半拍地凉起来,被人生生剜去什么的,生出尘埃落定的失去感。徐子白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这件事才有了几分尘世味,像真的了。
  他心里空了一大块,呼呼灌着冰冷的风。这个亲胞弟,终是离开了。
  走得这样决绝。
  此生,他怕是都难再见徐子白一面了。
  徐子墨觉得这感觉太陌生了,他强安慰自己。徐子白离了他,只怕才是更好。
  离了他才更好。
  小孩子自我壮胆似的,再三重复。
  不能再这样了。
  他唤来小厮,让他给收拾行李,再次启程:“我们去北疆。”无论他还能活多久,他终是想去北疆一趟的。
  许是知道劝不住,老嬷嬷也帮着收拾行李,只是嘀咕着:“阖府里四个少爷。一个两个都在外面不肯回来。这么大个侯府就这么空着了不成,这个家还有什么家样子。”
  徐子墨默然无声。
  家人都不是家人了,如何有家。
  ·
  赶车的依旧是上次的牛老三,人依旧咋咋呼呼的。他和小厮上次都是被徐府的侍卫们一起带回来的。幸好,徐子白没让人怎么为难他们。
  牛老三坐在车前,扭头和徐子墨道:“主子,我们这回走河西走道吧。东边现在不太平,不少马贼在那里扎了窝,不好缠。”
  徐子墨皱眉:“东边何时多了那些马贼?”
  胡汉三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没有没有,元帅,你听错了。我牛老三什么都没说。”这一情急下,连称呼也喊错了。
  徐子墨看向小厮。
  小厮低眉敛目,头都不敢抬。
  他无奈一叹:“罢了,就走河西走道吧。”话一出,便放下了帘子。
  三年不见。
  北疆只怕也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了。
  河西走道是南北贩卖商人常走的道,是南北交通交流的枢纽。要经过一个很大的沙漠,跋涉过两三天才能过去。
  徐子墨一行花了六天到了沙漠里。
  触目可及便是一片黄灰色。呼呼风声喧闹。沙丘一面被吹得极光滑,白日里光下,如丝绸般细腻,有和戈壁接壤的又极凹凸不平,像一大片接到天际的锈铁。
  他们一行租了骆驼,乔装成过路的行商。
  这一日,他们正好行到一处沙丘上。沙尘日日被狂风堆积。这里的地形比起山区的崎岖只多不少。大的沙丘足有百米高。他们脚下的小沙丘也有十几米高。
  牛老三打头,小厮和一群人殿后,徐子墨在中间。
  驼铃悠悠,一个驼队里,骆驼步调一样,铃声渐次撞响。一声接一声,在这空旷处,无遮无挡,铃声飘飘荡荡,水般漾的极远。
  一众退伍兵士说说笑笑,讲着荤色玩笑。
  徐子墨有一种安定感。
  行不多远,牛老三忽然停下,眯起眼,朝着后猛一摆手:“沙暴要来了,看前面沙暴要来了。大家把赶快下去,把骆驼行李绑在一起,快,沙漠里最怕的就是走散了。”
  沙暴可不是好玩的。
  众人纷纷下骆驼,赶紧把骆驼绑在一起。
  沙暴却比人们想象的要快。徐子墨体弱,行动也比别个慢不少。牛老三刚绑好自己的,准备过来帮徐子墨,却被一道先行扬起的沙子迷了眼,下意识闭了眼,停下来。
  徐子墨也回身避开。
  咻——
  细小一声响,他的骆驼猛腾起上身,长长嘶鸣了一声,便发了疯似的乱踢乱撞,要往沙丘下面冲,驼铃被摇的要震聋耳朵。
  “骆驼受惊了!”
  徐子墨手里还拽着骆驼的绳子,被骆驼那么一拽,他猝不及防,一下被大力拉了起来,飞在空上,一下子重重砸进沙里,又控制不住地滚了下去。
  “元帅!”
  “主子!”
  “快救人!”
  ……
  他满口满嘴都是沙,一头栽在沙里,整个被砸懵了。滚了不知多久,才停下来,肚子里排山倒海地干辊,一阵阵想吐。
  他还没来得及翻身。
  扯破喉咙的嘶鸣声不绝于耳,他耳朵里一阵阵嗡鸣,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抬头一看,才见一个大物朝着他压过来。
  他拼命翻身一躲。
  那大物砸中了他的腿。他顿时腾地浑身冒冷汗,眼前发黑,几乎当场晕厥过去。凭着最后一点力气,他才模模糊糊看清,砸下来的是那头发疯的骆驼。
  这腿只怕要断了。
  不能让骆驼把这腿压太久,否则这腿肯定保不住的。
  徐子墨行军见过不少伤患,便是这么从此只能靠拐杖为生的。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牙齿咬的发疼,也要把自己腿给拔出来。
  用力——
  用力!
  他的腿出来了,却是有人把那骆驼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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