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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 (无敌国外患者)


  吴钩骤然拔高声音:“那你就让我看着你死?”
  顾文章说不出话。
  “还你知道,真他妈不拿命当回事,啊?有脸提你姐,我俩操劳半辈子为的是谁你不知道吗?”吴钩气得全身颤抖,胸膛剧烈起伏,“行啊,死去,你他妈一头撞死!我问问你顾文章,你死了,老子蹲八年大狱算什么,下的跪杀的人算什么,你姐的命又算什么?!”
  他一把扯开衣裳,白发被风吹得凌乱,“不是捅我吗,你他妈朝这扎!”
  佩刀落地,当啷一声。
  顾文章跪下,一个头砸在地上,像当年吴钩为了他下跪。没有言语,就是磕头,一刻不停地磕头。
  雪很快被染红,沾在他前额,顾文章不擦。雪化了,混着血水往下流,淌进他眼睛里。
  吴钩站着,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
  他终于开口,嗓子很哑:“崽,哥老了,头发都白了,跟你折腾不起,知道吗?”
  顾文章以额触地:“哥,你的恩我还不上。”他吸了口气,抬起头,仰脸望着吴钩,面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泪:“要是有下辈子,你当我弟弟。”
  吴钩没说话。他弯腰捡起刀,转身走了。
  悲风呼啸,雪上伶仃一串足迹,转眼就被擦净。


第三十三章 。
  京兆府前,僧骨焦枯,业火微颓,喃喃诵经声早已湮没无闻。
  自东而来一列人马,肃容执剑,簇着顶青布轿,马踏霜地,笃笃有声。为首者锦衣策马,俊逸傲岸,观者自觉让出空地,容人马列队而入。
  悉罗桓负手于马上,也不牵缰,行至僧骨前马已会意停步。他一抬下巴,自有军士由两侧涌上,将僧骨围在当中,出端王府令牌示人,观者无不悚然却步。悉罗桓这才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轿前,跪伏于地,一字一句道:“请周公子下车。”
  轿中人缓缓伸手,掠开帘子。那人一袭白衣,踏着悉罗桓脊背步下青轿。
  悉罗桓咬牙,隐忍不语。
  端王府三千禁卫统领,不过是一张脚踏!
  神明缄口,天地噤声。周容似是畏寒,手拢在大袖中,低声说了句什么,唱官出列,高声诵道:
  “王道治明,神道治幽。今有昭明寺妖僧十四人具,矫托天命,欺惑众庶,反戾饰文,招感神殃……”
  闻者微微躁动。
  “上遵神旨,毁寺拘僧,严加告令。焉知祸心暗藏,竟至慢侮天地,祝诅先皇。祸深于莒仆,衅酷于商臣,人讨不宥,天殛不逭!”
  唱官的声音被寒风送入每个人耳朵里,字字不漏,“祝诅先皇”四字一出,人皆变色。
  “幸得肱股振臂,三司收检,妖邪觳觫,还自诛刈。兹布告遐迩,咸使晓谕。”
  唱官诵毕,躬身退下。僧人们的死被定性成畏罪自焚,没人有异议。
  周容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淡淡道:“喻否?”
  他声音不大,由近旁二人传喝下来,然后二传四,四传八,每传一次,“喻否”的声浪便大一倍。最后全军肃立,六十四人用最大音量齐喝道:“喻否!”威势烜赫,声如炸雷,震得檐上积雪簌簌而落。
  没人接话,观者都被镇住了。
  过了一会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越来越大,慢慢汇在一个拍子上,有人高声道“喻!”,还有人喊“死得好!”,嘈如煎盐。震慑已毕,端王府鸣金收兵,正待处理焦黑的遗体,突然听到了惊叫声!
  惊叫很快成了哭喊,三骑尖刀般由外劈入,在人堆里横冲直撞。民众四散奔逃,人墙不稳,为首者胯下骏马人立而起,扬蹄一跃,已突至面前!
  王府禁卫大怒,抽刀厉喝道:“来此作甚?!”
  来人答:“顾某来拾骸骨。”
  十四副遗骨蜷缩着,皮肉殆尽,生前痛苦情态已看不出了。角落里小小一具骨骸,那是明秀。
  小秃驴是个傻小孩。不机灵,不厉害,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别人都喊他顾大人,就明秀老实喊校尉,不晓得叫人官升一级的道理。执勤的时候,老担心他跟犯罪分子达成共识,总得人盯着。会吃包子,会念佛,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优点。
  顾文章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条。明秀刚来的时候是个小哭包,总做噩梦,怕火怕黑。他值夜班,顾文章每回都陪着,只有一回不成,明秀不吱声,胳膊死命勒住他的腰。顾文章以为他要哭,但明秀没有,他抱了一会,松开手。
  顾文章说:“我要走了。”
  他说:“我不哭。”
  顾文章说:“我真走了。”他转过身,作势迈了一步,然后回头看明秀。
  明秀站着,抿着嘴不出声,眼泪却刷一下下来了。
  很怕火的明秀没想到,有一天他竟死在了火里。顾文章用外袍裹住他的小尸身,刚抱在怀里,背后隔空刺来一剑:“放下!”
  顾文章慢慢抬眼:“我若不放呢?”
  禁卫道:“那就留命!”
  顾文章居然笑了一声:“好啊。”他左手抱人,右手在空中一张,厉声道:“刀来!”
  破空一声风响,顾文章接住掷来的刀,瞧也不瞧,回手就是一记大斜劈!
  那剑刺入他背脊半寸,不能再动分毫。
  顾文章收刀回鞘,策马疾驰。
  马蹄踏出三步,身后禁卫轰然跪地,头一歪,腔子里热血直冲穹苍。
  八载沉埋血,淬我杀人刀!
  猩红雪粒飘落他衣间。
  天地变色。
  “某乃前禁军执戟校尉顾文章,立刀为誓,必令天下缟素!”
  那把杀人刀横贯莽莽大雪,“夺”一声扎透京兆府的门匾。
  周容抬手示意不要追。
  那一日,几千人看着巍巍京兆府的匾被当中劈裂,栽进尺许深雪中。
  一个人的悲怆根本无关痛痒。是夜,端王在府中备下家宴,鼓瑟吹笙。
  宴席的主角当然是周容。昨日踉跄离府无人睬,今日志得意满,不管熟不熟的都来恭维敬酒,当真是人情翻覆似波澜。
  周容倒没显小人气量,话不多,但脸带笑,谁敬酒都喝,饶是杯小,一圈下来也喝了不少。王府诸卿在这位新晋红人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满意地落座吃菜,乍闻上席隐隐骚动。诸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青衫,越众而出。
  冯陵意举杯道:“周公子妙计安天下,特来敬杯薄酒。”
  看客们兴奋起来了,久闻二人关系微妙,如今莫不是要撕?一时间上下耳朵都竖起来了,等着听这俩人如何夹枪带棒,明捧暗讽。
  周容还是一样笑,冯陵意跟他碰了碰杯:“避开火力,剑走偏锋,此计委实高明。满天下再找不出更好的替死鬼了。”
  大羌毁寺拘僧,他们怀恨在心,动机上完全说得通;羌人奉神,笃信巫术,连谋害手段也可一并推给巫蛊。僧人力孤,又为民所忌,京兆府前烧死几个大快人心,何乐而不为?即使云党还要追究,也须考虑人心向背,僧人是自首,非经拷打,此案做得实,想翻案只怕不那么容易。端王府这辆大车驶到了悬崖边上,硬是被生拉了回来,力挽狂澜,实非过誉。
  周容笑笑:“‘高明’二字,不敢当。”
  满满一杯酒,仰头干了。前头轮番敬了二十余杯,冯陵意第一个受此殊荣。
  冯陵意亦饮净杯中酒。“只不过……自焚苦痛尤甚,周公子是如何说服诸僧赴死的,我实在想不出。”
  这一问仿佛触动什么关窍,周容手一滞,垂目不语。
  冯陵意看出,道:“若是为难,只当我不曾问。”
  周容默然片刻,笑道:“也没什么为难,只是不若冯先生想的那般。我只是说,先皇一事牵连甚广,详查下去胡汉定然生隙,乃至大兴兵燹,不如以十四人血弭大乱。”
  “他们竟肯……”
  斯人若彩虹,见过方知有。周容低低道:“我原也不信。”
  宴吃到后头已经没人吃菜了,一个个喝得红头涨脸,还要拉着人吹牛灌酒。本来这种场合和玉是很活跃的,但今天他一直坐在角落,话也不怎么说。其实和玉根本就不想赴宴,被卖孙子的端王硬扯来,让他当个摆设也得坐着。
  和玉如坐针毡。
  周容看都没看他一眼,和玉更尴尬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周容。不仅仅是为吵架的事,这次周容的计策他也有所耳闻,诸僧自焚情状,虽未亲临现场,光听也觉得惨烈异常。周容也曾冤杀也速齐,和玉一直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的事还是让他不寒而栗。悉罗桓的指责,周容的坦率承认,还有这次的事,一起勾勒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形象。和玉不想承认,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有点害怕周容的另一面。不错,他还喜欢他,但和玉已经越发强烈地怀疑,他喜欢的到底是真正的周容,还是一个幻想出来的完美恋人。幻梦一朝破灭了,这种喜欢是不是也难以为继?
  更何况,还牵涉到顾文章。顾文章给他当了六年贴身侍卫,他姐姐的事也不曾瞒着和玉,但二人仍是亲厚如常。顾文章说,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待在这是冲着你和玉。但这么大的事,顾文章竟不曾找他斡旋,决绝之意可见一斑。再加上和玉不问外事,等他接到信时,顾文章出走已成定局,他不可能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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