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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 (无敌国外患者)


  但他不能。
  他甚至不敢表露出一点点激动的神色,他得忍着。冯陵意不欠他什么,却为他扛了那么多,现在老师很脆弱,他必须像个男人,得撑住了。
  高棣沉默地捡起浴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着给冯陵意擦身。擦完了背面擦正面,情欲痕迹多到刺眼的地步,乳头现在还肿着,高棣把敏感的地方都绕过去,一心一意、别无绮念地擦拭。
  我抛下他时,他心里痛吗?被高欢奸污的时候,该有多绝望?终于被放回来,发现我听信挑唆对他起疑,他又是怎样心境?高棣连想都不敢想,心里疼得像刀子剜肉一样。为了一条自私无能的小白眼狼,值得吗?
  “老师,我一直不懂,”他压着眼泪,怕下一秒就会涌出来,嗓子沙哑,“你图什么呢?”
  那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知道。”
  “……偏就没法对你心狠。”


第二十一章 。
  夜里高棣又去找他,抱着被子,一屁股坐在床头,镇门神一样。冯陵意瞧他一眼,他也不走,把冯陵意的枕头被子往里一推,让出窄窄一条,摆枕头铺床钻被窝一气呵成。想了想,脑袋也呲溜缩进被里,显出十足的无赖相。
  眼前一暗,知道是熄灯了,高棣才钻出个脑瓜尖,眼睛在夜里忽闪。冯陵意不搭理他,自顾上床睡觉,只是不动声色地往里头又挪了挪,让他睡得宽敞。和上次共眠一样,两人还是背对背,老实躺了会,高棣无声地翻了个身,灼灼地盯着冯陵意的背影。还不够,裹着被一点一点往那边拱,近到快贴着人了,刚沐浴过的皂香充斥鼻端,冷冽洁净的气息。
  沉默了一会,那边低低开口:“我今日……话太重了。”
  “想起一些旧事,迁怒于你,没把握好度。”
  他在反省。高棣没做声,过了会才笑道:“老师打死我也是应该的。”
  “是我把你扯进这堆烂事里。你本来可以教你的书,什么也不用想,安稳又快活。但现在不成了。你陪着我,只有受苦,往后还有吃不尽的苦头。”少年说得很慢,声音冷静到几乎残忍,这些话他早已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你回来做什么呢。我要是你,我就不回来。”
  他轻轻用手梳着冯陵意散落的头发,脸上似乎还带着往常的笑:“真不是试探。往日我都是生怕你不要我,千方百计讨好你,说好听的哄你,今天终于想明白了。世上拢共也没几个人真心疼我,你算一个,我不能坑你。”
  冯陵意沉默。
  “你去找他吧,或者去别国转转也好,哪里不能活呢。”他顿了一下,道,“万一……万一最后,我居然赢了,你想回来就回来,咱俩还和从前一样儿。”
  高棣一口气说完,怕中间一犹豫他就反悔了。从没这么勇敢过,从小到大,虚伪自私算计已经像本能一样刻在了他骨子里,破天荒地说了这些话,竟累得他头晕目眩。
  但他终于不忐忑了。他在等冯陵意回话,回什么都成。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乐意受着。
  冯陵意道:“你说完了?”
  “是。”
  “那你听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慢,却不迟疑,“五年前,我就押好宝了。”
  高棣哽住。过了会,吸吸鼻子,笑:“还有件烂事儿。”
  “说。”
  他咳了一声,眼睛发热:“老师,我保不齐……看上你了。”
  “没别的意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嘟哝着,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能不能,嗯,搂你一下……”
  “过来。”
  高棣依言钻进他被窝。手被握住,引着环住他的腰。高棣小心翼翼地搂着,心砰砰跳,冯陵意还是背对着他:“这就够了?”
  “嗯。”很没出息。
  冯陵意说:“我比你大很多。”
  ……这?高棣听出有戏,又惊又喜,连忙道:“不多,八岁而已。”
  “不止。”怀里的人翻个身,猝不及防地就四目相对了,脸挨着脸,距离近到无法呼吸。高棣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细长的眼睛,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忘了说话,忘了呼吸,就只能这么看着他。
  眼睛定定看了他一会,微微一垂。下一刻,高棣嘴唇碰到什么软软的东西。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起了烟花,噼里啪啦五颜六色,目眩神迷,耳内蜂鸣。早就不是雏了,却没一回这么激动过,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地就将冯陵意压在了身下,毫无章法地乱啃。牙关被粗鲁地撬开,高棣的舌尖恶狠狠侵略对方的口腔,贪婪地吮吸着津液,冯陵意亦热烈回应,胳膊死死缠着他后颈,抵死缠绵的架势。高棣看着他的眼睛,两簇寒焰跳动着,绝望和爱欲烧得炽热。他动情了,骗不了人。
  两人吻到几乎窒息才分开,高棣赖在冯陵意身上,脊骨还一阵阵发麻。冯陵意喘息着,低低道:“我只能给你到这儿。”
  高棣睁眼看他。
  他说:“再多的,我也没有。”
  高棣没听懂,但今天这口肉汤已经喂得他餍足极了,暂时不想奢求其他。他从冯陵意身上爬下来,舒舒服服抱着他。他知道前面还有好多好多烦心事,好多好多道坎,端王,高欢,吴玉莲,个个是炸弹,他本来已经觉得苦到捱不下去了,可冯陵意明明比他还要苦,却愿意一口一口哺给他蜜。
  有这口蜜撑着,他就能走很远了。
  嘿,你们都跟我作对又怎样,一起上我也不怕。
  有他喜欢我啊。
  高棣忙着和男人卿卿我我,早把他的死爹忘到了九霄云外,那边却有人比孝子贤孙还操心。
  太常寺已经濒临崩溃。太祝这几天就没怎么合眼,端王和云党轮番轰炸,使者一天八百遍地催,最后都干脆打地铺住在太常寺了,来来去去就那一句话:“国师什么时候出关?”
  我他妈也想知道啊!太祝心中哀号,你以为我不着急?羌人认为死后七天魂魄离体,老皇帝躺到第六天,据说味道已经不对劲了,再不超度怕是要成为头一位入地狱下油锅的皇帝,皇室非跟他拼命不可;可是除了国师,谁敢给他超度,没那个资格啊!
  不是没试图斡旋,太祝听说国师被抓,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殿前司交涉,没想到对面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挟人要价。贞人骄横惯了,如何能受人威胁,当即决定动手劫人。不料人没劫到自己倒吓个够呛,还把殿前司得罪个透,谈判陷入僵局。带队的贞人何尝把小小殿前司放在眼里,当即打申请要带人把殿前司连根拔起,被太祝一脚踹在前心:拔你妈的远古巨坟,国师被抓的事如何上得了台面?!要是被掀出来勾结云党谋害皇上,老子砸碎你的狗头!
  领导发话了,太常寺服软了,委委屈屈地放低姿态试图贿赂,这回轮到殿前司不为所动,好说歹说就是不松口。随着老皇帝一天天发臭,前朝的态度愈发强硬,端王和云党赛着劲儿地给太常寺施加压力,其余亲眷更不必提,恨得眼都红了。太祝夹在中间一夜白头,只要醒着就是不住嘴地骂,骂殿前司贪得无厌,骂下属一群傻逼,骂端王道貌岸然,骂云党过河拆桥。最发自内心的诅咒当然要留给国师,您怎么不嘎嘣一声死了呢,我也好官升一级代做法事,现在搞这烂摊子谁来收?亘古未有之变局,怎么就让我摊上了,作孽啊!
  可能是太祝大人的祈祷被傩神听见了,就在他被逼到精神恍惚的关头,突然收到了一份神秘大礼。大礼是被扛回来的,由派去殿前司的贞人全员护送,太祝刚要开骂,突然发现他们的表情很微妙。慌乱、鬼祟和释然交杂,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太祝皱起眉头。大礼上蒙了一层白布,他嗓子眼发紧,慢慢伸出手掀开。
  “唰!”
  顾文章干净利落地掀了布,屋里瞬间响起低低的抽气声。他的喽啰背个手,狐假虎威地咋呼:“都憋吵吵,沉稳点,知道不?”
  速冻国师躺在白布下,因为室内太暖和,冰棍一样冒着白烟儿。顾文章咳一声,拍拍手吸引注意力,拿腔拿调地发话了:“各位,那咱们这个交接仪式就算开始了啊。”一摆手,“那什么,小莫,领着瞅一圈儿。”
  三方领导在小莫的带领下排成一路纵队,依次参观国师遗体,间或有上手的,在国师大脑门上敲敲摸摸,挑西瓜一样。顾文章在边上主持:“大家也知道啊,就在前几天,老人家不幸遇难了,深表哀悼,深表哀悼。这次来,咱们主要确定两个事儿啊,第一,人是不是真的;第二,死没死透。”等三方都看完了各自落座,顾文章让人把国师抬出去冻上,继续道:“各位,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对我殿前司的诚意应该心中有数了吧。下一个环节,我们有请太常寺代表上来讲两句话啊,大家鼓掌欢迎。”
  哗啦啦的掌声,太常寺上去一通感谢,另外两方老实坐着笑容满面,一派其乐融融。发言完毕,国师已被重新冻硬了,太常寺用白布卷了卷,扛着回去交差。假贞人们目送国师被扛走,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也提出告辞,顾文章推着察哈台挨个同他们握手,殿前司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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