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言心下更是不安,整个心都在颤抖,他在连山之上等了四年,从王少卿五品副将,到今日的将军。
这雁门关比他所想的还要恶劣,那些驻守的士兵,看似多么的挺立,这一片的平静,是多少白骨堆积而换来的。
可是他的王少卿呢?
他的王少卿何时才能见到?
许是思念过度,他翻出以往王少卿的书信,慢慢的念想,“阿言,我已当上将军的,很快便回去与你相见。”
“阿言,我已领兵打战了,夜里风大时,总是站在营帐边上想你。”
“阿言,天冷了,你要穿多些。”
“阿言,我收到你做的衣袍了,很喜欢,我想你……”
一字一句灼他的心,他应该早些来,只是怕王少卿为他辜负了自己,也怕自己更加自私,自私的只让王少卿将他抱在怀中,不再回去。
他不是信不过王少卿,而是信不过自己,他李清言有心有愧啊。
左右思索着,王少卿在军中等,等着王少卿。
北边的风吹着,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清言试探唤着:“李欢?”
李欢回头一看,“先生?你怎会在此?”
自是有些诧异,这般虚弱的读书人不适合来此。
李清言笑道:“我来想当军中文书。”
“不巧,将军已昏迷好些天了,听人说天天念着先生的名字。”
第五十一 终章一
李清言心慌起来,只听雁门关冬日的寒风过耳,拉着李欢,“他现在在何处?”
李欢叹气道:“还能在哪儿,就在营帐里,军医都束手无策了,这两天已上报朝里,大将军正在营帐看着呢。现在想来不知,将军用兵如神,几日便将塞外那些达子给打跑了,可惜啊,那些人刀上抹了□□,将军被砍了一刀,便昏迷不腥了。”
李清言耳边呼隆隆,哪里有心思去听这些事情,又问,“可否带我过去?”
“先生随我走吧。”说着李欢便带他去营帐那处。
守卫通报一声,李清言便独自进去。
只见灯火昏黄时,李清言才发觉,此时已是暮色初来,王达过来拍着他肩膀,摇摇头。
军中无人知晓中了什么毒,王少卿的气息一日比一日虚弱。
李清言伸手轻轻探,摸王少卿的额头,十分烫。
王达过来说道:“好好看着他,这两年边塞应该是安稳了,只是少卿……你姨母那边先不要传讯过去,怕他受不住。”
不知何时,李清言眼眶已红,手都是颤抖着,“姨父是要让少卿等死吗?”
说出来的话,他的声音都是颤抖不已,伸手摸着这日日思念的脸,没有回应。
没有人对他说:“阿言,你来了。”
随后展开笑脸,那刻入沐春阳,嘴角裂开到耳后的少年,顿时涌入他的脑海,与躺在床上,那个皮肤黝黑,透着刚毅的人,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王达无奈道:“军中的医官已束手无策,前日陛下派来御医诊断依然是如此。”
风吹着营帐,似乎已下起雪,凉意入体,已分不清是他心在抖还是冷的。
“若是这样,便让我将他带走吧。”李清言站起来,犹如往昔,他的笑容淡淡,拢入袖中的手不知如何安放,他心之所寄,就在此处。
见王达不语,李清言道:“若是少卿死了,我便将他的尸身带回来。”与他的一同带回。
之后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透着昏开的光线看去,只见李清言的眼不曾远离过王少卿。
王达心痛,“也好,我去安排。”
李清言拱手作揖,“姨父只要将我送出雁门关,便有人接应我们,余下的事就交给我把。”
不多时,几个将领将王少卿抬上马车,将他们带出雁门关。
雪落繁,每一年这个季节,李清言都不会出门,他坐在马车内,听到有人唤他,那声音很轻很轻,他以为是幻听。
直到第二声想起,他才知王少卿正在叫他,李清言拉着王少卿的手,紧紧握住:“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他以为他不会哭,话语还未落,他已扑在王少卿身上大哭起来,细细说着:“你都在这儿了,我还能去哪儿,能去哪儿……”
哭声凄凉,带着些许隐忍。
外边风雪太大,掩盖住他的哭声,滚烫的泪落在王少卿的衣袍之上,自觉王少卿手似乎使了些力气。
李清言猛然看去,马车内一片漆黑,出来的赶,什么都没准备,“少卿,你醒了吗?”
没有听到回应,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夜深深,若是白日往外看去,必定是白茫茫一片。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外边的人道:“公子,出雁门关了。”
来时李清言便在阁中的据点经过,他让那个将领帮他停在附近。
刚下了马车,便看在据点灯火下的人,那人不正是无涯吗?他怎么会在此?
李清言欣喜若狂,跑过去,“无涯师兄,快快救人!”
无涯回身看他,“不行,我的赶去那边救王少卿!”
那莫简找遍了山川,才寻到他们师徒,看到消息他便只身赶往雁门关,敢下马喝水便见到李清言。
“他正在马车上!”
李清言说着已让那些士兵抬了下来,往碧血阁的据点里去。莫简已让人随时准备,此时已送入房内。
无涯上前摸脉:“哎,还以为是什么毒,不过是较为少见的西域毒罢了。”
李清言激动拉着无涯的手,“可解?”
无涯笑道:“当然可解。”
李清言的心总算稳了下来,灯火之下看着王少卿,只要知道他没事,便可。
“为何那么多忍都解不开这毒?”李清言疑惑。
灯火下,无涯摸出针来,抬眼望着他:“你觉得呢?我以为你比我懂。”
是有人不想让王少卿活,无涯又道:“这毒虽然罕见,不过御医应该认识,能抑制毒性不是什么难事,可如今这毒已蔓延快到五脏六腑,想来是故意的吧。”
李清言面色微冷,离他一尺之内都能感受到寒气,原以为叶无心死后,再无人威胁到王少卿。
忘了还有功高盖主,这几年大将军府算是崛起,比往日还辉煌,王少君已能站起来,朝中大小事都能说上话。
如此说来,威胁到的人,便是李丞相了吧。亲家做不成,要反目成仇吗?
李清言看着一根根银针往王少卿身上下去,看着无涯无比专注,微光之后泛着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无涯将银针拔出,道:“这几日再行几次针,配上药方子,十天半个月便可下床。”
“我知道了。”李清言坐在王少卿的床沿,一日未入食,已觉全身毫无力气,一定盯着王少卿。
慢慢睡了过去,几番梦回中,看到王少向他招手,又觉有人摸他的头。
睁眼一看,那双熟悉的眼,正在看着自己,“阿言……”
李清言抓住王少卿的手,“才醒来别说话。”
王少卿也无甚力气,口渴的很,让李清言倒了杯水给他之后,微微闭着眼睛。
忽而又睁开,看着一旁,轻轻挪了下。
李清言知他之意,脱鞋上床,躺在王少卿的身旁,抱着他,“你已经一日没洗澡了,可会嫌弃自己?”
王少卿摇摇头,“我……抱……”
他虚弱的想抱着李清言,可是没有力气,只得在李清言额头亲了下。
昏黄的灯火下,李清言翻起来,在王少卿的唇上吻了下,“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王少卿轻轻嗯了下,闭眼睡去,也不问身处何处,他许是以为自个在梦中,整夜整夜嘴角都弯着,闻着熟悉淡淡的檀香味,十分知足,像是他四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脚。
其次风雪更猛,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无涯来行针,看到王少卿可开口说话,嘱咐着:“这几日不可行房事,不然□□攻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躺在床上的李清言却毫无反应,怎么叫都叫不动,王少卿大喊:“阿言!”
无涯一看,“没事,他病又犯了,这是冤孽啊。竟然自个跑来雁门关,再来一次他小命就没了,少卿往后你要好好对他。”
无涯的话他一句都未曾听见,艰难的脱去衣袍,抱着李清言。
无涯摇头,“算了,懒得理会你们,自个吃药吧,嘴对嘴喂给清言师弟。”
李清言这次犯病时间很长,三日还未醒来。王少卿都可以下床行走,就怕他冷着,盖了几层被子,将李清言的脚,放在自个的胸膛,又在屋内烧起火炭。
第四日,王少卿心急如焚,不停追问无涯,无涯说:“本来可以活六年,这么折腾下去,怕是又要短了。”
“什么活六年?”王少卿想确认,为何他不知道。
无涯诧异,“你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师兄那边已经寻到药了,等师父配出来应该有效果。若是想他身体好,你就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不要再让他胡闹了。”
王少卿听进了,天天守着李清言,帮他擦拭身体,喂他吃药吃饭,甚至帮他洗发梳头,在李清言的耳边说尽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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