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安揪了我一把:“白痴,你难道没看到吗?那艘船是没底的,是给鬼乘的。”
“鬼。。。”这倒是挺合理的解释了被我抱进医院,开具了“神仙死亡通知书”单据的师父是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流沙河边,可是鬼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倒也没怎么怕鬼。
被冯安安定性为鬼的师父很懒惰的再次催促我:“小田,赶紧上来,时间真的不多了哦。”
“她是鬼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拍了拍冯安安的手对她进行安抚:“她让我去,我便就去呗。”
冯安安快被我这不争气的想法气疯了,也顾及不了别的似的:“她是鬼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也想把你变成鬼么?”好像确实有点道理,中国几千年的鬼神文化其实就两主题:一是那些鬼们是怎么想方设法的吸收凡人的精气,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当然其中包括了博大精深的双修法则;二就是鬼们更爱做的事情就是把世界万物都按照鬼的节奏处理,似乎大家都变成鬼了,那这世界就充满了爱。难道我师父变成鬼之后世界观变得这么狭隘了?
我便问师父:“师父,你让我乘这无底的船是要把我弄死之后变成鬼再陪你游戏鬼域么?
她摇了摇头,我做了个SEE的动作给冯安安看。可是师父接着又说了另外一句话:“你变成鬼之后,把兜率宫做成天界第一大教的可能性比你现在这么做的可能性大,所以上船吧。”
冯安安默默的骂了一句XXX,我没听清楚,想问她却把我拉到了一旁,言简意赅的告诉我:“跟我走。”
“去哪儿?”我跌跌撞撞的差点就追不上她的步伐。
她脚程极快也不回头的说:“跟着我走便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一直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高台边上,她往底下试探的看了看,似乎觉得挺安全:“好了,往下跳吧。”
“什么?”我惊呆的站在一边。
冯安安向来讨厌我磨磨唧唧的那一面,推了我一把:“跳下去啊。”
我连滚带爬的躲到另外一边大声问:“为什么要跳啊。”脚边的石头被我不小心踢下了悬崖,我听到水里传来了扑通扑通有东西在撕咬那石块的声音。接着又是一片死寂的呻吟。
“你爱不爱我?”冯安安一步一步的逼近我,我无路可退的点头。
“爱我就跳下去,让那些死灵魂撕咬你的肉体,让你的灵魂从头盖骨的缝隙里溜出来。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和你父亲、你师父、你永远抹不掉的混血者身份撇清得一干二净,成为我冯安安唯一的伴侣。你说这么好的事情在你眼前,难道你没厌倦我们一而再再而三不得以却必须要做的分离?”冯安安再次催促我。
师父这时登上高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小田,我对你很失望,我能为了理想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你天天只想着怎么和她人卿卿我我,看来我的牺牲白做了,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就自顾自的往高台的另外一个方向堕。
我扑过去抓着她的腿,大叫:“不要。”这时冯安安却没帮我的忙跟着救我师父,而是绝望的对我笑:“到最后你还是舍不得你师父,那你就从生到死都跟着她去吧。”说完也要跳,我又赶着去捞。手忙脚乱间,我便随着这两人一起堕进了无边无际的流沙河水之中。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苦涩的河水,也从来没闻过这么腥臭的河水。在我沉入流沙河底的一瞬间,师父和冯安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静默的黑暗里除了恶臭,就是从河底一点一点冒出的腐烂手骨。他们抓着我,不让我浮出水面,我想大声的叫冯安安或者师父的名字,可一出声只是沙哑的声带摩擦声音。
孤立无援的我静静的等待阳气耗尽而亡。
在弥留之间,我终于开始重度意淫我死了之后要走一个什么造型,正准备将遗嘱写在一海龟身上,一道强光却照射得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吐出满是淤泥的空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地方的一张单人床上。有一个不认识却眉清目秀的女人进来看我一眼,和蔼的说:“醒了?”
“这是哪里?”我想坐起来却全身酸痛:“我师父呢?还有冯安安呢?”
她扬起眉毛:“这里当然是积石之山。难道还能到其他地方?”看我还一片迷茫又自顾自的说:“原来你看到的幻象是银角和白骨精。”就把准备递给我的黄酒端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另外一瓶酒,倒了狠狠的一大杯然后递给我:“喝掉。”
“这是什么?”我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问她,要是不明不白的喝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又被追杀被逼问被中毒,我觉得我都没喘息的空间和时间了,所以先问清楚时间空间和地点比较好。
那个不认识的女人不耐烦的把酒瓶子递给我看:“接骨木酒。要过流沙河的人都得经历这一遭:所有心中放不下的东西都会变成幻觉来折磨你的心智,让你在真真假假中痛苦不堪。每天早上七八点钟,我们总是会在流沙河对岸收拾到大量尸体和少数奄奄一息的人。今早只收到三个活着的,就你们仨了。”她指了指旁边挺尸状的健美男和JUDI,再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父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毕竟他第一次过流沙河的时候,可是昏昏沉沉的躺了三天三夜才艰难的转醒过来。等你恢复好了,我带你去见他。”
见玄奘,我终于要见到玄奘了。
70 不晓得从九环锡杖里喷射出来的蘑菇云算不算世上最璀璨的云彩
我很想问问我唯二的至亲好友应该用什么心情见我的父亲才是正常?尤其在于因为他我变成了混血者、因为他我被人追杀无数年、因为他以及我师父,我得成为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的时候。
但我那两位挚友两个半时辰后才悠悠转醒。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和沮丧,尤其是JUDI,能从鸟脸上看出它心情很差劲也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了。
“喂,你梦见了什么?”这是健美男这么多天以来这么正常的和我谈话。我继续喝着那陌生女人给我的接骨木酒,顺便匀了点给他之后才说:“还会有谁,不就是冯安安和师父。你呢?”
他有些失神的望着我:“我居然梦见了师父和韩笛。”然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接骨木酒一饮而尽后紧紧闭着眼睛说:“居然有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梦见她。”
难道这样被师父算到了?难道一个钉子一个卯的所以才让健美男去找韩笛单挑?我难以揣测那个已经去世的家伙的心思,向站在枕头上看似沉思的JUDI问:“那你又想到了谁。”
“没谁。”他逃避着我的眼睛,十分不想看着我。
看来流沙河对于我们的影响巨大,内心深处在大叫着焦灼的东西被幻想扩大。就像我依旧觉着走上这犯罪分子的道路是被师父用死逼着换来的,而对于冯安安的歉疚则需要除了灵魂其余兼换的动作才能做到。
“你们梦到的人事物就是你们在现实生活中放不下的。”那陌生女人又进来,纷发了几大块猪肉干给我们:“流沙河让你们看到内心的恐惧,然后利用这种恐惧让意志薄弱者死亡。”
“世间万物,我都不用放下。”健美男梗着脖子说,因为他的国字脸,让人觉得特别嬉皮。
那陌生女人并不想搭理健美男忽然的中二病,只是朝着我讲:“如果还是想不开,我可以讲个充满智慧的小佛法给你听:曾经有个人爬了漫漫丛山,到了一寺庙,对一僧人讲:‘方丈,我心中有事,实在折腾却总是放不下。’那僧人给了他一个杯子,续热水于杯中,杯子因为逐渐升高的温度而发烫。那人大叫‘烫!烫!烫!于是便把杯子放下了。”
“接着,那人就把方丈打成了残废。一句话毁小佛理。”我接茬到。
“嗯。”那陌生女人点了一下头:“会吐槽了,说明流沙河幻相对于你们的影响慢慢消散了。田一,玄奘说想见你,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作为制造我的那个人,或者说把我的人生制造成重重叠叠的灾难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是用“你好,我是你朋友的徒弟”还是“你好,我是你的女儿”中的哪一句作为开场白,我都显得很是纠结。
玄奘,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走在光洁的大理石上,看着地上的倒影听着我孤单的脚步声都在想这个问题。
一个男人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不知道是因为要欣赏月光还是故意欣赏月光而不看我,直到那陌生的女人站在他背后恭敬的说:“人给你带来了。”他点点头。
等到那长廊只剩下我和他两人他才回头。
“田一,我是你父亲。”他缓缓说道:“对于我把你搅和在我的恩恩怨怨当中,我只能说我也不想的,对不起。”
我抬头看到他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
在《西游记》里,三藏法师总是一副慈眉善目英俊逼人的模样,被花痴少女或者少妖们垂涎,不管是肉体还是精*液。可我见到的三藏法师,的确还可以从他的右脸看到英俊的痕迹,而左脸却被他自己戴着的面具遮挡着,就算不用提点,我也能明白,那是孙悟空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