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戈不知道说什么好,华银针对夏靖戎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夏靖戎既是将他养大的人又是他赶走他的人,陆青戈从前一直以为华银针不愿意提起他是因为华银针还在怪他,所以才不愿意见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早知如此,若是早知道…
可是哪里有什么早知道,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无用的懊悔,他错过的十一的十年任凭他说多少句早知道都补不回来。
往事既已不可追,未来却掌握在他的手中,陆青戈打定主要,等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之后,他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向十一和盘托出,十一接受也好怪他也好,都没有关系,他们还有未来一辈子的时间。
他站起身,然后拉华银针起来,弯腰替他拍了拍衣褂上的尘土“银针,或许那位王爷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他的病或许也早就好了。但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可以,你想去见那位王爷,那我就陪你去见他,你见到他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太吃惊才好。”
华银针点点头。
陆青戈笑着捏了下华银针的脸,鬼使神猜的来了一句“银针,你喜欢的是陆青戈,还是夏靖戎?”
华银针笑了起来,他只以为陆青戈听他说起了夏靖戎的事情是在吃醋,华银针无奈的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装的再如何的坦然,陆青戈心中果然还是在意“我喜欢的是此时此刻在我身边的陆青戈,不是夏靖戎。”
陆青戈像是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心中轻叹一声果然如此,然后他拉起华银针的手“银针,我们走吧。”
月亮又悄悄的躲了起来,清冷的光消失了,而那个小小的夜明珠被华银针握在手心,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整个世界又重新变成黑漆漆的一团了。
两人从山坡上走回小镇上,小镇上的人和从前一样,又和从前不一样,当他们看到华银针的时候,眼神开始有意无意的闪躲,华银针经过他们的摊位前,他们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生怕华银针和他们搭话,当华银针走过他们的摊位,没有和他们说一句多余的话,他们提着的心松了下来,他们又变成那些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的人了。
对话华银针的态度毫无改变的,小镇上或许只有福伯一人了,福伯刚刚钓完鱼回来,他拎着鱼篓,提着一根竹制的鱼竿,华银针微微一靠近就闻到鱼竿上有酒味,他看了一眼那根空心的竹制鱼竿,有些发愁,他拿福伯一点办法都没有,饶是他说的再多,福伯都不听“福伯,我说了,你不能再喝酒了。”
福伯心虚的看向别处,装傻道“喝酒?我没有喝酒啊,我是去郊外钓鱼去了,不说这个。”
福伯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喜帖,放到华银针的手心,又看了看站在华银针身边的陆青戈,想了想,又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喜帖放在的陆青戈的手里,然后他把鱼篓一放,一边喊着“大夫你先别走,等我一会儿啊”一边跑回了家。
陆青戈看着福伯的背影,心中总算有些许的安慰“小镇中总算还有…”
华银针笑了起来,答道“只有福伯待我,一如往昔。”
福伯家中距离这里并不远,他没有让华银针等得太久,很快就又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的又变出了两个喜帖,放在了华银针的手心“这两个,还要劳烦大夫替我转送,一个给锦生,一个给仁心姑娘。嘿嘿,下个月初二我的大孙子就要娶媳妇儿了,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我家里的宴席,是请了城里的厨子来的,酒也是埋了好几十年的女儿红,你们都要来,要是不来,福伯可要不高兴了。”
华银针将喜帖收下,笑着答道“我可不敢惹福伯不高兴,放心,那日我们一定到。”
福伯笑的合不上嘴“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把鱼篓塞到陆青戈的手里“你拿着,仁心姑娘最喜欢喝鱼汤,你拿回去给仁心姑娘熬汤喝。”
陆青戈看着手上的鱼篓,哭笑不得。
他们谢过福伯,提着鱼篓回到医庐,华银针推开华仁心的房门,房间里黑漆漆的,华仁心将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蒙上了一层黑布,,房里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桌子上有一点微弱的光,华仁心的身边有一个收拾好的包袱,华银针将喜帖放到华仁心的面前“仁心,你要走了吗?福伯下个月初二就要办酒了,他家的孙子要成亲,你不去看看吗?”
华仁心脸色苍白,眼下有着一圈浓重的黑影,看起来似乎是一夜没睡,她惨淡一笑“下个月初二?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银针,我明天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我下次见面,倘若我还是华仁心,那么我的病就算好了,如果我不是华仁心,银针,在我死之前,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作为回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华银针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一阵风吹来,呼的一声就吹灭了桌台上的蜡烛,华仁心躲在阴影中,说道“我求你,我死后,将我的皮肉削去,只留下骨头,与那些药酒泡在一起。”
第31章
华仁心走的那一天,天上下着连绵的细雨,锦生去邻镇买药材了,今天恰巧不在,华仁心不让华银针送他,只到了医庐的门口就拦住他不让他向外踏出一步,华银针原本想至少送她离开小镇,却被华仁心摇摇头拒绝了,华仁心朝他眨眨眼,一脸的俏皮“小芸今天才刚刚醒过来,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小芸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担心我,还有,你之前和我说过的事情我已经仔细的想过,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是华仁心,我会收小芸为徒,教他医术,但如果我不是华仁心,银针,小芸或许就要由你亲自来教了。”
华仁心接过锦生递过来的包裹,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有不少吃的,有的甚至带着些温热,应该是锦生早上出门之前替华仁心准备好的,华仁心随手一模,摸到了一个像是牌子一样的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刻着一个字,华仁心顺着纹路去摸,没摸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字,她也不好当着华银针的面把包裹打开翻看,但华仁心并没有想太多,她相信锦生不会害她,天上下起了连绵的小雨,华银针看着站在雨中还无知无觉的华仁心,放心不下“你等一等,我去找一把伞给你。”
华仁心点点头,只留下陆青戈和华仁心站在雨中,若是从前,华仁心必定一脸的不情愿跟着华银针进去,一起帮他找伞,可华仁心最近变得沉默了许多,在华银针面前他还可以勉强装作和从前的样子,在可是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了,现在她宁愿和陆青戈一起站在这里淋雨,也不愿意再去见华银针,她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别的感情,连华仁心自己也说不清楚。
陆青戈与华仁心相处的时间不长,一开始他因为华仁心那张和华妙手一模一样的脸,时时对她怀有戒备之心,后来又因为华银针对华仁心实在是太过温柔体贴,他又对华仁心有了一种莫名的敌意,等到陆青戈与华仁心熟稔起来,知道她不过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华仁心身上的谜团一下就又把她包裹,使得她变得沉默了起来,陆青戈对华仁心感情的变化,让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以和华仁心说,所幸华仁心也没有想要主动与陆青戈搭话的意思,这让他松了口气。
雨虽然不大,却下的又绵又密,雨水打湿了华仁心的发丝与面庞,这让华仁心看起来就像是在哭一样,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也不是伸手去擦,两人相对无言,华仁心突然问道:“我听妙手说你病得很重,就快要不行了,现如今,看来你的病是好了,是十一治好你的吗。”
夏靖戎心中并无意外,他虽然换了一张脸,但身形与声音并没有刻意的去掩饰,华妙手既然是华仁心的姐姐,会认出他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华仁心没有在十一的面前戳穿他,这才让夏靖戎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说来很奇怪,一个人的气质竟可以在一瞬之间发生改变,夏靖戎只是随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尘,这让他一下就从那个平凡的陆青戈变成了皇城之中的夏靖戎,他朝华仁心行了个礼“无论如何,多谢你未曾在十一的面前讲我戳穿,现在,还不是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的好时机。”
华仁心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戳穿夏靖戎“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夏靖戎,你觉得什么时候才能算得上是好时机,你之所以化名陆青戈,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怕十一心中还在怪你,所以你才不敢见他吗?那日我和你们说起师父和妙手的事情,为什么没有让你出去,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的意思吗。”
她冷笑起来的模样与华妙手有几分神似,说来也奇怪,夏靖戎从没有见过这样冷笑着的华妙手,华妙手永远是一副温和模样,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华妙手的笑永远是大方又温和的笑,可夏靖戎却能从华妙手的笑意中看到几分讥讽的意思,华仁心好像会读心术一样,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笑起来的模样,有几分像妙手。”
夏靖戎只觉得一阵悚然,华仁心嘴唇动了动,惨然道“夏靖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与妙手之间的纠葛旁人是不会明白的,那日我之所以将你留下,无非就是想多一个人替他分担一些,我不敢告诉他真相,他是我师父拼了命也要救回来的人,我不能…如果十一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他一定再也不肯作回华银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