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戈抱着十一抱得更紧了一些,十一从前也这样问过他,当时他满口答应可转眼却又将自己说过的话推翻,陆青戈不知道他当年对十一说的那些话在十一心中到底站了怎样的分量,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往事不可追,若是夏靖戎无法兑现的承诺,那就让陆青戈来兑现,他就这样抱着十一,郑重的许下承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讨厌你。”
无论你是十一还是华银针,我永远不会弃你而去。
无论你是冷情冷性的十一还是温文尔雅的华大夫,我永远不会因为你的改变而厌恶你。
无论我是身居高位的夏靖戎还是那个凡夫俗子陆青戈,我将永远视你为我最深爱的人。
桌上的烛光在黑暗之中摇摇晃晃,陆青戈半蹲在华银针的面前,喂着他吃完了了那碗粥,烛火在墙上照出两个人的剪影,此情此情,陆青戈只觉得无比熟悉。
那年夏靖戎带十一回王府,夏靖戎便是这样半蹲在十一面前,喂着他吃了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顿晚餐,兜兜转转,时移境迁,两人竟然是又回到了当初。
华银针拽了下陆青戈的袖子,然后朝他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只要陆青戈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只要听见陆青戈和他说话,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这种感觉他心中纵然并不十分明白,可他得到陆青戈的答复心里已经安心许多,华银针隐约之间只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却又并不十分的真切“方才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替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青戈…我…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
华银针难得吞吞吐吐了起来,陆青戈有些疑惑“怎么了?”
华银针扭过去头,脸上有些发红,他看着印在墙上的两人的影子,很是挫败的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等我想明白了我再和你说。”
他站起来,收拾着房间里的物件,他把镜子之类可以的物什全都整理好藏在了床底的一个小箱子里,陆青戈有些不明所以,华银针主动和他解释道“你或许不知道,小芸这小丫头最爱漂亮了,而她也是全镇子里的孩子之中长的最好看的一个,如果让她一下子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她年纪尚小,我怕她…皮囊皆是身外物,只要还活着,我想,我总能想办法治好他脸上的伤。”
陆青戈看到又重新充满活力的华银针很高兴,无论这时候华银针说什么他都会照做,更不要说只是把镜子藏起来这样小事情了。
华银针说完这句话,坐到小芸的床边,此时小芸脸上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可华银针并不在意“如果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良药能治好她脸上的伤,如果周婶还是无法接受,我想让小芸跟着仁心学医,仁心她与其他女子不同,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一些狡辩的嫌疑,但是我想让小芸知道,有一副好相貌,然后嫁给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这并不是作为女子唯一的出路。”
陆青戈坐在华银针身旁,和他一起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小芸,轻声说道“她会明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天亮,华银针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昨天夜里趴在小芸的床边睡着了,他身上披着陆青戈的外衣,华银针先是探了探小芸的鼻息,心中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然后他推开房门,却没有看到陆青戈的人影,华银针昨日累了一天此时又刚刚睡醒,揉了揉眼睛。
院子里的枫叶红了,陆青戈不在医庐想来是出去了,华银针忍不住想:陆青戈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这院中的枫叶红了。
他披着陆青戈的外衣,站在门口等着陆青戈的归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华银针欣喜的探头去看,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陆青戈,而是周婶。
周婶提着一篮子鸡蛋,她挎着那篮子鸡蛋很不好意思的朝华银针笑了笑“大夫,真是不好意思,我昨天…哎!我昨天也是急昏了头了,您也别介意我这人就是说话直了些,搞不来那些拐弯抹角的话,昨天福伯都劝过我了,也都和我说了,这不,我今天这就来给您赔罪来了,我知道,您看不上我这些玩意儿,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我别无所求,昨天小芸被烧成什么样您也看到了,我知道的,您是有办法的,我只求您能治好小芸的脸…”
华银针听到福伯,心中一跳,他听着周婶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皱着眉打断了周婶的话“周婶,小芸的脸我会尽力去治,你告诉我,福伯和您说什么了?”
周婶还是那个爽朗的周婶,她笑起来的模样和当初说要给华银针介绍姑娘时的笑容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无端让人觉得背后发寒“大夫,您就别瞒我啦,我都知道了,您的血,可以治百病,那小芸脸上的伤肯定也不是问题的,我只要你一点点的血,只要治好小芸就可以了,人常说医者父母心,大夫,我就只有小芸一个女儿,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大夫,你难道会这么狠心吗?”
第26章
华银针朝后退了两步,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里疼的厉害,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来的太突然,福伯说要去劝一劝周婶的时候,他竟然忘了这一层,小芸脸上的烧伤很严重,他实在是没有把握可以将她完全治好,华银针是在实现想不明白,一张脸当真如此重要吗,他不愿意去骗周婶,与其给予她希望后又令她失望,不如一开始便把话说清楚“周婶,你不要听福伯说的,小芸脸上的伤我会尽量去治,现如今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只要我活着我便不会忘记她。”
周婶笑着朝华银针摆摆手,有些急躁的说道“哎呀,大夫,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她神神秘秘的把华银针拉到一边,又环顾四周,见四下无声,压低了嗓子朝华银针悄声说道“大夫,我知道这事不能乱讲,我这人嘴巴最严实了,只要你能把小芸治好,让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我肯定不会乱说的,当年那样可怕的瘟疫您都治好了,小芸脸上的这点伤又算的了什么呢。”
华银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只觉得无比的烦闷,现如今,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早已经不是一个大夫了,当年能治好小镇的瘟疫全是靠着他身上这些“神奇”的血液,只是周婶和福伯的两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将当年他做的努力一笔抹去。
那年他刚刚学成出谷,来到这个镇子里便遇到了几乎无药可救的时疫,他不眠不休每天蹲在医庐里一边捣药一边熬药,他总记着华仁心和她说的医者仁心,人命宝贵,故而不敢随意拿人试药,每一剂药煎成后总要自己先尝一尝,周婶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他当年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华银针神色复杂,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周婶为何会相信这种话,他说道“周婶,我会尽力而为。”
周婶着急的一跺脚,皱起眉两手插着腰看起来很是不满意,她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要对华银针说的话都含在那一口唾沫那一句“呸”中了,周婶的火气没有了,她又求道“大夫,我知道,你这次是不过是想吓吓小芸,让他吃些苦头,您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管教他,不会让她偷吃了。”
华银针只觉得难以理解,周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明白“小芸变成这样,你把这叫做吃苦头?”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救我可怜的女儿了。”周婶平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华银针。
周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着把那篮鸡蛋放到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华银针“大夫,小芸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你却不愿意救他,华银针,你到底有没有心?”
华银针自己也想不明白了,他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有心还是没有心、
锦生教他,如果想要夏靖戎高兴,那便做一个真正的人,只要自己真心对旁人,时不时的再给予他们一些礼物当做是惊喜,等日子过去了,那些人自然会予他回报,等到得到回报的那一日,他便会明白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人了。
从前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等到了那一日,只是自己未曾真心对小镇上的人们,因此心中不安,总是常怀愧疚只感;现在看来,他似乎早已经将这些人放在了心上只是自己还未曾发觉而已,可先前以为早已经等到了回报,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陆青戈和锦生回来了,陆青戈手上拿着两个大葱,像转笔一样在指尖转动,一不小心葱掉到了地上,陆青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连忙从地上捡起来又重新塞回锦生的菜篮子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先前因为周婶的一番话,华银针心中很不痛快,只是因为看到了陆青戈,那些不快又全都烟消云散了。
陆青戈总是那个特别的人,他总是在华银针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他也看到了华银针,他在不远处朝华银针招招手,华银针笑了起来,陆青戈跑到华银针的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到了华银针的身上,有些责怪般的问他“今天天冷,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你站在这里和些不想干的人说话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