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废话,白忧径直走了过来,干脆利落!
哎呀!
不好!
吾命休矣!
“臭神仙……你,你别过来……你你你……不许你过来……你哎呦!”
“臭神仙我错啦……哎呦你别生气我不敢了……哎呦!”
“我下次真不敢了哎呦!……救命!!!”
“嗷呜……”
“……”
少年吓得四处逃窜,又哭又笑,病得不轻。
红裳似火,白衣若雪,青丝雪发飞舞纠缠,欢声笑语填了满满一屋。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
也不知下了过久,才渐渐停了下来。
雪停,梦断。
白忧醒了,嘴角还挂着梦里那抹尚未来得及褪却的笑意。
总算熬了过来,吓得魂不附体的众人这才敢把心底压着的那口气呼了出来。终于醒了,连着十天十夜不见他有动静,叫他不应也不理的,差点以为……以为……
这一醒,月老当场喜极而泣,太上老君登时就让他服下丹药帮他调息,之后白天定时为他运功,晚上各种汤药伺候。接连大补特补调理了两三月,总算把气若游丝的人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气色开始有所好转起来,面色也渐渐显现红润之色,众人高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见众人一脸疲惫之色,想来这半年来也是心力交瘁,眼下既已能自如行动,白忧便索性让太上老君他们回天庭去休息。一则给皇甫青报个平安,免得他担心,二则别给天帝说他们玩忽职守找茬的机会,毕竟当场天帝妥协,他们二人出了不少力。
二老虽不愿回去,但也明白白忧心中所虑,为以防万一,临走前特地在白忧孤鬼手里各画了几道神符。一旦有变,他们也好即刻赶来相助。待二老回了天庭,又特地派童子送来一大批丹药补元气。
看着一屋子的灵丹妙药,白忧颇为无奈,这剂量……都够寻常百姓当饭吃个十余年了。就算他太上老君是个炼药的,可也不能这么挥霍无度啊。
二老一走,白忧让冥衣他们也散去,顺道去大都帮忙传个信,年底他们一定回去团圆相聚。
白忧话音刚落,水影不肯了,傻子都能听出白忧是明目张胆地要撵把大家都撵走,好留他们二人世界。可他自己都是半个病秧子,如何照顾好自家主子,万一有个好歹……
不行!
生怕这家伙又突然来个失忆,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他是真后怕了。于是两脚一杵,跟个神棍似的扎桩在床边,谁撵都不走,铁了心非要守着孤鬼醒来。
见他一双眼睛绿光森森地盯着自己,白忧倒也自在,直接无视他的存在,自顾陪着孤鬼,该说的不该说的亲密话都说了个遍。他说得坦然,水影倒是听得面红耳赤,感觉自己变成了小太阳,闪闪发光。
眼看着两人争锋相对暗暗较劲,把原本不相干的冥衣给急坏了。水影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缺心眼儿情商低,人家可是孤鬼的正主前世还是个无所不能的百花仙,你一小鬼跟他斗,人生这么美好你干嘛非要想不开呢?!
所以这天,实在看不下去的冥衣在给白忧留下了联络暗号后,和雾沧偷偷靠近了床前的水影神棍。冥衣从袖口抽出鸦青方巾,指着神棍对雾沧使了使眼色,雾沧会意,等冥衣方巾一把罩住神棍,雾沧便立马卷着冥衣以闪电般神速冲出了小院。
“唔……冥衣……你放开我……放我出去……你个坏蛋……你放我出去……我要保护主上……放我出去……我要保护主上……”气呼呼的呐喊声随着风儿远去,在山里几番回荡,渐渐飘散了。
总归,耳根清净了。
抿了抿唇角,白忧压下嘴角的笑意,把刚画好的狐狸假面在墙上挂好后,又转身去替孤鬼压好被子,伸手探了探孤鬼的额头,不见异样,这才放心了些。
再度十指相扣,却是几经沧桑。
回想那日匆忙赶回时,却见孤鬼大限已至现了狐狸真身,全身变得晶莹透明。
那时的孤鬼像是一场美梦,一碰就碎。
手指一抖,白忧再没有勇气往下描摹了,他俯身贴着孤鬼的胸口试图平定内心的惊涛骇浪,怎料回忆却翻涌而上。
往事历历在目,自从白府相遇起,自己给予他的除了伤害只有伤害。
每伤他一次,白忧就道一句歉,胸口就痛一次,想着想着等想到自己新婚之夜一剑让他昏迷不醒时,心口疼得他眼泪哗哗直流话都说不清了,大片水花泉涌而出,朦朦胧胧地遮去了他的全部视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
这一看不见,他就莫名觉得恐慌,连忙用袖口擦干,而后打水进来帮孤鬼收拾了番。又出去院外在夏蝉虫鸣中平定好心绪,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后,这才轻手轻脚进来上了床。
在床上靠里的空位躺下,左手小心翼翼搂过孤鬼颈项,右手环住他的腰身,小心翼翼地把人搂进怀里,觉得踏实了,这才灭了烛火,沉沉睡去。
此后每日,白忧就这么守着孤鬼,有时盯着人自顾发呆,有时也会忍不住自言自语,偶尔会把自己说得又哭又笑,等入夜,他就搂着那鬼同塌而眠,偶尔想起一两件往事也会失眠难安,就搂着人看到天亮。
一连数月,每日如此,从夏到秋,从秋入冬,不厌其烦。
眼看着他青丝如墨,脱胎换骨,皮肤白皙,气色红润。俊容英貌,似火红裳,被那屋外大雪一衬,恍若开在屋内的一朵回梦。
烛火下,白忧眸底的笑意也越发浓郁了。
笑着笑着,床上突然有动静了。
这一动,眸底的笑意顿时消散了,白忧两眼直直盯着床上人影,两手攥得衣角满是褶皱。
一时万籁俱静。
能清楚听见他久睡苏醒不适一番辗转后的轻哼声,浓密睫毛如蝶翅般轻轻颤了几下,沉睡的红衣慢慢睁开了眉眼。不待完全睁开,又被那光亮刺激得重新闭了回去,许久不见光明不大习惯,皱了皱眉。
伴着一阵冷香,五指轻覆上了红衣的眉眼,替他挡住了烛光。
“忧儿?”孤鬼僵住了。
“……”
愣了半天,又唤了声,声音很轻很轻,抖得厉害:“……忧儿?”
“……”
“……忧儿,是你吗?”孤鬼颤颤抬手,很慢很慢。
“……”
“……呵呵……”干笑了两声,好不容易举到半空的手,又无力地重重垂落了下去。都说人死前回光返照,没想到,鬼也一样。
“……”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
“梦见你对我笑……”
“……”
“你笑起来,真的特好看……”睫毛开始变得湿润,“……我开始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
“他们说,其实还有第七界……”
“……”
“你说……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骗人的……”
掌心下,孤鬼双眼紧闭,睫毛颤得厉害,孤独绝望得不敢睁眼,他无法想象第七界是什么样,没有那人,哪里都是地狱。
轻拂去他眼角的湿意,指腹柔软,一下一下,极尽轻柔。
孤鬼倒抽了口气,良久才缓缓呼出,小心翼翼睁开了眉眼。
明眸皓齿,白衣胜雪,淡雅如初。
床前一袭白衣端坐,早已泪流满面。
一把握住人儿的秀手,孤鬼猛地坐起,怔怔打量了好一会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见他完好如初,惊得当场石化。
他盯着白忧,白忧也看着他,两人就这么泪眼朦胧相对着,谁也没有动。
良久,才听孤鬼先开了口,试探道:“……忧儿?”
“……嗯。”
“……忧儿?”
“嗯。”
“忧儿?!”
“嗯。”
“……”
也不知到底唤了多少遍,等唤到口干舌燥他猛地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忧儿!”
“我在。”
“是梦吗?”一边问,一边四处检查人儿是否受伤。
“不是。”
“真的?”
“真的。”
“没骗我?”
“不骗你。”
“不是梦吧?”
“不是。”
“真的?”
“真的。”
“……”
屋内烛火轻摇。
昏黄烛光下,红线断梳紧紧缠绕,新画好的狐狸假面挂在一旁。
白忧就这么任由孤鬼一遍又一遍检查,耐心回答他的问题。问一遍,答一遍,不厌其烦。问着问着,孤鬼忽然就问不下去了。
“你……”不待说完,却被白忧的食指止住了话语。
孤鬼愣愣地望着屋里四处散落随着烛火轻晃交错的一堆光影,心如刀割。
里面独独少了白忧的影子。
他的人儿,没影子了。
“这样,挺好的。”白忧笑道,一双黑眸炯炯有神,流光溢彩。
“你!你真是胡闹!”一低头,孤鬼扣着人儿狠狠吻了下去,满心疼惜。
顺从轻启薄唇,白忧任由那鬼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从口腔到上颚,从舌/尖到咽喉,横扫千军,一路扫荡,啃噬中却又带着无限柔情。人儿口中的冷冽清香更是致命的催化剂,叫人慢慢失了理智,原本的浅尝辄止不知何时变了味儿。